第1章
1984年的冬夜。
南部深海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海军第201团舰艇驾驶员祁泽屿驾驶0831舰艇决然冲向越线敌舰:“我是中国海军祁泽屿!这里是我国领海,不容侵犯!”
“犯我华夏者皆斩,我将誓死守卫国土,为祖国而战!”
轰隆——
哗啦啦!
祁泽屿忽得从硬板床上惊醒,目光擒住正前方被海风吹开的日历——
1981年7月。
他喘息着捂着心口,他没想到,自己上辈子和敌人同归于尽后,竟然重生回到了三年前。
都一个月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真的不是他死后的一场美梦吗?
“吱呀!”
开门声拉回祁泽屿的思绪,循声看去,一道清丽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他的妻子,赵念念。
即使天气炎热,女人的军装也穿得规整。
他有些恍惚,还没来及的及倾诉思念,就见她递来一份转职申请。
女人微沉开口:“祁同志,舰艇驾驶员远比你现在任职的舰艇检修师危险,你就铁了心要转职?”
疏离的语调冰水一样,浇透祁泽屿的情意。
结婚两年了,她依旧只称呼他一声‘同志’,甚至上辈子到死,他都没碰过女人……
压下心底的苦涩,他攥了攥手,哑声应她:“我想成为我爸妈那样优秀的舰艇驾驶员,而且昨天我已经通过了转职考核……”
话没说完,却被打断:“当兵最忌讳想一出是一出,你父母把你交给我,就是希望你少走弯路。”
“你的转职批准我会再压三个月,希望你考虑清楚。”
“在这之前,你必须做好检修师的本职工作,这是军令。”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
祁泽屿凝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喉咙堵了棉花一样难受。
两辈子了,他好像一直追在赵念念身后,只能看她的背影,但她一直对他没什么耐心,也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他。
他是她的兵,固然不能矫情。
但他们也是夫妻,她就不能别总是铁面无私讲规矩?就不能对他温柔一点,对他笑一笑吗?
深呼吸一口气,祁泽屿才调整好情绪下床,结束午休赶去检修室。
上辈子,他是在一年后的偶然机会,被老舰长举荐为驾驶员……这次转职虽然被赵念念压下来,但他不会放弃。
他不怕死。
重生一次,他更想早点成为一名舰艇驾驶员,冲在守护国土的第一线。
嗅着熟悉的海风,心中存着斗志,一天过得很快。
转眼,天就黑了。
祁泽屿结束检修任务回家,谁知走到门口,却发现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念念,你嫁给祁同志只是因为他爸妈的遗言,那你们现在结婚两年了,你有没有一点爱他?”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退回拐角,接着屋内传来赵念念无比笃定的冷漠——
“没有。”
第2章
咚的一下,像被刺骨的凝冰炮击中,大夏天,祁泽屿整个人都冻住。
不久,屋内的两人走了出来。
他们有说有笑。
祁泽屿认出,男人是齐逸轩,是赵念念从前资助过的渔村渔夫,他说要报答赵念念的恩情,毕业后跟来了201军团。
夜幕黑暗,他们没注意到藏在拐角的他。
但祁泽屿无比清晰看见,女人嘴角的笑意。
他终于明白,她不是不会笑,只是不对他笑。
等人看不见了,祁泽屿失魂落魄进了屋。
整个屋子干净利落,所有东西都摆成了一条线,唯有桌上随意错落放着的两杯茶,异常刺眼。
他从前一直以为,赵念念对他冷淡,是自己不够好。
为了能配得上她,他努力训练,钻研舰艇知识,一步步成为了201军团的少校。
甚至在家里,他也会把东西摆放成她喜欢的模样。
他以为,日子久了,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会笑着夸他一句:“你很好,很荣幸成为你的妻子。”
可如今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场婚姻还能如他所愿吗?
正想着,身后倒是传来清冷一句:“回来了不去休息,站窗边做什么。”
闻声回头,就对上赵念念面无表情的脸。
心头莫名涌向一阵委屈,祁泽屿攥了攥手,顺心问:“如果没有我爸妈的遗言,你是不是就不会嫁给我?”
她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赵念念淡漠别开视线,径直朝书房走去:“你我已经是夫妻,你现在问这些没有意义。”
这话刺的祁泽屿满心狼狈。
擦肩而过之际,他不甘抓住女人的手,忍着难堪抬头再问:“那什么有意义?赵念念……这些年你有没有一刻把我当做你的丈夫?”
“祁同志,如果你拦着我只是为了这种无聊的问题,就请让开。”
四目相对,女人黑眸的不耐烦利刃一般伤人。
祁泽屿缓缓送了手,眼中的光也一点点暗下去。
但赵念念什么都没在意,照旧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月光凉凉地洒落下来,明明是夏天,可祁泽屿却感觉有些冷。
他仰头忍下眼眶的热意,明明之前已经听到了赵念念对他的不在意,他却还是不甘心,还是想问一问……
现在也该死心了。
他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在他心里,夫妻应该是两个相爱的人相濡以沫,携手一生,就像他的爸妈。
既然赵念念没这个意思,他会找政委申请离婚。
夜色漫漫,此夜注定难眠。
第二天,祁泽屿收拾好情绪,准时到检修室工作。
刚一进去,齐逸轩就拎着一个零件过来,语调随意:“祁泽屿,我昨晚不小心调错了数据,这批检修的新零件都坏了。”
祁泽屿一看,当即火了:“这零件今天要紧急入库,我昨晚不是叮嘱你要小心吗?”
“齐逸轩,你每次检修零件都把好东西弄坏,你有没有想过你不适合这项工作?”
他看在赵念念的面子上,无数次帮齐逸轩收拾烂摊子,可他现在准备转职了,这个祖宗留下来只会祸害整个检修队。
齐逸轩脸色一变,正气恼祁泽屿这次怎么没有直接帮他解问题,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回事?”
赵念念朝他们走来。
祁泽屿回头见到她,正诧异她怎么来了,就见齐逸轩挤上前,满脸委屈告状。
“念念,我犯了一个所有人都会犯的小错,祁同志就要把我赶出军区!你快帮我说说话……”
祁泽屿盯着齐逸轩抱着赵念念的手,拧紧了眉头。
赵念念却好像没有半点觉得不妥,竟然真的开口求情:“祁同志,人无完人难免犯错,你不用太过苛责。”
简单的一句,刺的祁泽屿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四目相对,他恍然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这还是那个严谨冷情,十二分注重军规的赵上校吗?
她的铁面无私,在齐逸轩面前怎么就变了呢?
他压着怒意和心口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质问:“赵念念!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你就为他说话求情——”
“念念,你不要因为我吵架。”齐逸轩出声打断祁泽屿后面的话。
“都怪我,是我太差劲了,所以在村子里,我爸妈不喜欢我看不起我,现在祁同志也一样,要赶我走……”
“念念,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栽培,我不值得喜欢……”
祁泽屿气得眉心直跳,自己就事说事,怎么就扯到喜欢不喜欢上了?
下一秒,却听赵念念冲齐逸轩柔声安慰:“别多想,你值得我喜欢。”
第3章
‘喜欢’两个字,直直扎在祁泽屿的心上,尖锐刺痛。
他握紧手,直直睨向完全忽视他的女人:“赵念念,我们还没有离婚呢。你就当着我的面说你喜欢齐逸轩,你把我当什么了?”
“哐当,哗啦——”
大门口刚要进来的队员都惊掉了手中的工具。
而赵念念周身的气场骤然冷冽。
转头,她还挡在齐逸轩面前,冷冷凝向猩红着眼的祁泽屿:“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那你倒是问问周围的人,看看别人怎么说!”
祁泽屿待不下去,气得跑出去。
一口气跑到了检修广场,还没顺完气,就有士兵迎了上来:“祁少校,正要去找你呢,我们需要紧急检修舰艇0831,明天出海。”
0831……
祁泽屿的心瞬间平静下俩。
他走向庞大如宝塔的军舰前,抬手轻轻触摸,心中慢慢盛满柔情。
0831的一代驾驶员,是他的爸妈。
他爸妈牺牲后,赵念念接替成为二代驾驶员。
上辈子,他在一年后成为了0831第三代驾驶员。
于他而言,0831就像是他的家人……
很快,祁泽屿投入检修工作。
这次的检修,他要求极其苛刻。
原本按照规矩只需要检查一遍就好,但他带着队员前后检查了三次,直至彻底排除隐患才作罢。
一行人一直忙到了下午一点多都没吃午饭。
祁泽屿有些抱歉,特地请队员去食堂开小灶,队员各个调侃:“少校,咱们海岛食堂好久没闻见肉味了,今天我们可要宰你一顿!”
“没问题。”
一群人起哄玩笑奔向食堂。
整个队,除了早就离开的齐逸轩,所有人都去了食堂。
军区食堂。
一群人正笑闹分着一月难见的红烧肉,身后便传来了一道严肃的声音:“祁泽屿,出来!”
笑闹骤停,队员纷纷担忧看向祁泽屿。
祁泽屿放下碗筷,转过头去,是赵念念。
她脸上带着汗珠,身上的作训服都没换,似乎是刚从训练场赶过来,睨过来的视线严肃谴责。
祁泽屿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但还是起身跟着女人走到了无人的拐角。
脚步一停,就听到劈头盖脸一顿冷斥:“祁泽屿,谁允许你把私人感情滥用到工作上,以权谋私?”
祁泽屿满头雾水:“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以权谋私了?”
“你作为队长,带着所有人去吃饭,唯独不叫逸轩,故意孤立他,都逼得他找我诉苦,你这是资本家做派,是严重的思想问题!”
原来她又是为了齐逸轩来的。
心口一阵寒凉,祁泽屿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气齐逸轩颠倒黑白,还是该气赵念念问都不问就给他扣帽子。
他深呼吸一口,压着怒意:“赵念念,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是我的上级,还是我的妻子?”
但话落后,女人却依旧冷漠:“就事论事,你提身份有意思吗?”
祁泽屿心又是一刺。
怎么没有意思呢?
于情,她是他的妻子,夫妻是组织认可的最亲密的伙伴,她难道不该给他一分信任?
于理,她当着他的下属训斥他,难道不该给出正当理由?
难道就因为不喜欢,不在意,所以他就活该承受莫须有的委屈吗?
“既然就事论事,那麻烦赵上校调查事情真相后,再来为齐逸轩出头。”
说着,祁泽屿脱掉头上的少校帽子,压到赵念念手上,眸中都是黯淡的失望:“按照军规,调查期间我自愿停职,赵上校,我等着你的调查结果。”
随后,他行了一个军礼,挺直腰杆离开。
身后,祁泽屿感觉到女人注视的目光,但他没有停步,没有回头。
只是觉得,该早点去找政委提交离婚申请了……这段婚姻,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停职后,祁泽屿也没有闲着,每天坚持训练,为成为舰艇驾驶员做准备。
还写了自荐信,向军区最高首长提交了自己的转职申请。
他的转职考核在就通过,他有信心能成功转职。
除此之外,他也拿到了离婚申请报告,但上次不欢而散后,赵念念就出海了。
等她回来,他就提离婚。
转眼,两个月过去。
舰队终于回归,祁泽屿第一时间赶去码头。
心中有几分紧张,正在脑海排练着怎么跟赵念念提离婚,却没想到没见到人,而是接到严厉批评——
“祁泽屿,你负责检修的出海舰0831中途失控,赵上校紧急撤离了舰船上其他的船员,自己却生死未卜!”
第4章
瞬间,眼前天旋地转。
祁泽屿捂住抽痛的心脏,哪里空落落,好像又被剜去了一半。
0831失控,赵念念……出事了?
但怎么可能呢?
“首长,舰艇出海前我带着队员足足检修了三遍,每一遍确认无遗漏,0831绝对没有故障。”
祁泽屿沙哑恳求:“首长,我想向指挥部申请观看舰艇巡航的监控和数据。找到舰艇失控的原因,我们或许就能根据线索找到赵上校……”
忍着颤,他又坚定补充一句:“总之……我相信赵上校一定还活着。”
当初他爸妈出事,赵念念接收0831作为第二代驾驶员就说过:“0831是我们军区的老伙伴了,我会活着把它好好传给下一代驾驶员。”
她虽然不爱他,但她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看着祁泽屿苍白如纸的脸,领导允了他的请求:“你也别太担心,念念对0831的了解不比你少。”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她存活的可能性很大。”
话是这么说,但整个201军团气氛都凝重。
赵念念就是201军团的灵魂。
而祁泽屿绷紧身心,这一查就是一天一夜。
他没时间伤心,中途只喝了几口水,数据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百遍。
终于在体力透支之际,查到了原因——
0831下海的启动刻度盘被人调动过多,最终引发了连锁反应,使舰船失控。
以前,0831每次下海都是他亲自调动启动刻度盘,但这项任务其实不难,队里的检修员都可以做,出问题太不应该了。
祁泽屿立刻找上队员,询问那天是谁调动启动刻度盘,却被告知:“少校,那天齐逸轩自告奋勇去调动启动刻度盘,而赵上校也同意了。”
祁泽屿攥紧了手。
又是齐逸轩!
他后悔不已,当初自己就该坚决一点,在齐逸轩出第一个纰漏的时候,就应该人踢开检修队。
压着心痛,祁泽屿即刻朝着首长办公室赶去。
他需要立刻上报。
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精神高度紧张,快要抵达首长办公室时,眼前忽地一黑,随即控制不住朝前栽去。
蓦地,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了他。
祁泽屿站稳了身形,转头正准备道谢,可对上来人视线,他惊愕愣住——
“……赵念念?”
他该不会是累狠了,出幻觉了吧?
女人很快松开他:“是我。”
这样熟悉的疏离……
没错,的确是赵念念活着回来了。
祁泽屿指尖缩了缩,整颗心都安定下来:“……回来就好,那0831呢,它还好吗?”
不等回答,却见领导闻讯赶来,一掌拍上赵念念的肩膀:“念念,我就知道你能活着回来,好样的!”
随后,领导就冲祁泽屿点头:“祁同志,我刚听说你查出了0831忽发事故的原因,恰好念念也在这里,一起说说吧。”
祁泽屿下意识看了一眼赵念念,她神色淡淡。
虽然知道赵念念对齐逸轩的在意,但涉及原则问题,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他站直身体:“报告首长,是一名叫齐逸轩的实习检修师违规调动启动刻度盘,最终引发了连锁反应,使舰船失控。”
“我申请,剥夺齐逸轩检修员一职。”
话没落音,赵念念就冷呵:“祁少校,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要把私人感情放在工作上,你当耳边风了?”
“你也说了,齐逸轩只是一个实习检修师,你把责任甩在一个实习人员身上,对得起你身上的军装?”
一句两句,快的没给祁泽屿反驳的机会。
赵念念对齐逸轩的维护,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烈。
她越来越冷的气场压得他不由退后一步,脸色失血。
却见赵念念冲领导行礼,斩钉截铁要求:“首长,我的军团容不下公报私仇还知错不改的人,我申请,将祁泽屿踢出201军团!”
第5章
话如惊雷,震得祁泽屿半响都回不过神。
这算什么?
他上一句申请剥夺齐逸轩检修员一职,赵念念下一句就申请将他踢出201军团?
她故意的吧?
祁泽屿捏紧双拳,忍了又忍还是心涩不已:“赵念念,古代砍头都还有三司审核呢,你就靠自己的猜测就断我的前程……”
“我是你的血海仇人吗?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眼见气氛越来越僵硬,一旁的首长发话了:“踢出军团这事太严厉,我看不如先看看0831舰艇的情况,等切实确定事故原因,再责罚也不迟。”
赵念念眼底暗沉,极冷淡扫了祁泽屿一眼:“那就去看看。”
她这样子,明显还是觉得是他污蔑了齐逸轩。
祁泽屿咽了一下喉咙,满嘴的苦涩,都是失望的滋味:“如果真的是我的问题,我会为此负责。”
“但如果查出不是我的问题,也请赵上校可以做到像对我一样严惩违规的人。”
为了确保事情的公平公正,首长也派人把齐逸轩带了过来。
齐逸轩一听要检查,微微白了脸。
就在一行人快要抵达0831舰艇停靠的海湾时,军区的上空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呜——”
随即有紧急广播传来:“以下是紧急通知,请各部门注意,刚刚检测到超大级台风即将过境,请所有官兵立刻协助沿海民众撤离,保证人民安全……”
首长当即下令:“赵上校,你立刻组织带队进行撤离,祁少校,由你协助赵上校。”
“同志们!灾情来临,群众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越是险情,我们越要迎难而上,明白吗?”
“明白!”
这一刻,刚刚的事与情绪都要抛掷脑后,一切以群众安全为首。
很快,狂风大作,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不远处的海咆哮起来。
半个小时后。
海边的渔民撤退完毕。
祁泽屿跟在赵念念身后,正要回避风所,却听她吩咐:“东边一号瞭望塔还没检查,你去看看哪里有没有人。”
祁泽屿愣了一秒,皱眉:“那座瞭望塔被军区列为禁止进入的禁区,怎么会有人?”
赵念念却不容置疑:“事关人命,我们要做到确保万无一失,请你服从军令!”
丢下这句话,她便去了另外的方向。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祁泽屿自然要去。
风级在一点点攀升,祁泽屿逆着风赶到一号瞭望塔。
海水快要漫上来,瞭望塔一直鸣叫着撤离警报。
他检查了一圈,并没看到人,这才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齐逸轩不知从哪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祁同志,你快带我离开这里。”
祁泽屿惊愕,二十分钟前,赵念念不是让齐逸轩跟着军属撤到安全区了吗?
他来这里做什么?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一个巨浪已经打了过来,他脸色一变,连拉着人朝岸上跑。
“跟紧我!我有把握带你离开——”
话没落音,齐逸轩却猛地从后将他一推!
“嘭——哗啦!”
祁泽屿径直掉进海浪里。
齐逸轩推了他后便想要离开,可是没了祁泽屿的带领,他也同样被卷走,只能惊慌失措大喊:“救命!谁来救救我!”
“哗啦——吼——”
风在怒吼,浪在咆哮。
祁泽屿拼尽了全力向前挣扎,可刚刚掉下来后,他的手狠狠撞在了礁石上,使不上一点劲。
断骨一样疼,双脚也抽紧的累了。
但如果就这么死了,那未免也太憋屈……
不行,他不想死。
这时,岸上忽然出现一道熟悉身影——
祁泽屿心头一跳,攀着礁石忍痛冲她拼命挥手:“赵念念,我在这里!”
赵念念入水了,她朝他奔来了!
眼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祁泽屿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光亮,在湍急的浪里朝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可赵念念却越过了他,径直朝侧后方游去,拉住了另外一个男人。
“念念,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祁泽屿眼睁睁看着赵念念带着齐逸轩朝安全方向撤离,‘哗啦’有事一个浪打来,他攀住的这块礁石断裂了!
“赵念念!”
又一个巨浪打来,女人没有回头,祁泽屿被彻底吞进了大海……
第6章
海水尽数灌进肺部,胸腔几乎要被尖锐的痛刺穿。
在死亡的威胁前,祁泽屿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剧痛令他再窒息中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下一个浪扑来,他放松身体,任由这浪将他冲向了岸边!
“嘭!”
被浪带上岸时,受伤的右手再次遭到撞击,剧烈令他反射性痉挛。
来不及多想,他违抗着本能,忍痛抱住一棵树,可此时的他早已经筋疲力竭,眼见又要被再一次带回去……
“同志!撑住!”
在祁泽屿昏昏沉沉之际,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身穿救生衣的战友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他。
他终于……得救了。
被扶着一路踉跄到了安全区,祁泽屿只觉得浑身发抖,几乎马上就要晕倒在地。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又温柔的声音,祁泽屿愣了一下,抬起头,便看见赵念念正在低声安抚齐逸轩。
看着眼前的一幕,祁泽屿的心止不住发颤,每一次呼吸都牵连着全身的痛,一下又一下刺激着脑海。
“赵念念。”
他沙哑开口,赵念念微怔,转过头来。
凝着祁泽屿血淋淋的右手,眼底划过了一抹愕然。
而祁泽屿的声音也再控制不住颤抖:“你明明看到了我……为什么不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浸了海水的缘故,他只感觉眼眶干涩刺痛。
赵念念竟难得了愧疚沉默,半响才说:“当时我看见有人朝着你去了,所以我率先救了念念,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多想。”
“以你的能力,我没想到你会受伤。”
说白了,就是他没有齐逸轩重要。
祁泽屿心里悲凉,却疲惫到什么控诉指责都说不出口。
身上的痛苦像在逐层加级,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黑暗中,祁泽屿感觉自己一直往下沉。
就像又坠入大海,黑暗滋生恐惧,蛛丝一样摸不透风裹着他。
没有人来救他……
就在他要放弃挣扎的时候,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温柔的白光。
“泽屿!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光晕中,他恍然看见爸爸妈妈站在0831的甲板上,笑着冲他挥手:“泽屿!现在已经到了你的极限,突破它!”
“我们期待你开着0831,跟我们一起捍卫国家主权和领海完整。”
“爸……”
“……妈!”
祁泽屿忽得惊醒,入目是雪白的墙壁。
“哟,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挑衅意味十足的声音,祁泽屿循声看去,便见齐逸轩脸上挂着笑,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猜猜,刚刚医生给你检查后说了什么?”
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让祁泽屿的心里腾起了强烈的不安。
接着,齐逸轩恶毒发言:“你的右手粉碎性骨裂,医生说就算以后伤口愈合,你的手也会控制不住的发抖。”
“听说你已经通过了舰艇驾驶员的考核,可惜了,废了右手的你,别说驾驶员了就连检修员,你的手都不合格。”
“住口!”
祁泽屿不想听,可他试图动一动右手,这手却根本没有知觉。
怎么会这样?
见状,齐逸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念念已经下了调令,把你调去了陆地西北军区。你啊,就乖乖离开海岛,这辈子都别想再来打扰我和念念!”
第7章
刺耳的话落,祁泽屿脑海一片空白。
他的失魂落魄令齐逸轩满意极了:“祁泽屿,你是少校,比我厉害又怎么样?念念不爱你,哪怕查出0831出事是我的错,我依旧能好好待在海岛。”
祁泽屿闻言猛地抬头望向他。
见他志得意满,心便骤然沉了下去。
而齐逸轩得意的笑笑:“念念说了,检修舰船是你带队,这事就是你的责任,所以她还是要把你踢出201军团。”
一字一句,如刀扎进祁泽屿心口。
他不管不顾站了起来,推开齐逸轩踉跄朝着外跑去。
他要找赵念念问个清楚!
刚跑出病房没多久,他就遇到了政委。
“祁同志,我正要找你。”
“当初0831舰艇的行船记录仪我们已经派了技术人员修复了,此次出事的确是齐同志操作失误。”
祁泽屿现在在意的已经不是这个,急切问:“把我踢出201军团,调到西北的事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话,政委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歉意,将一张纸递到他的面前。
“抱歉,祁同志,我来……就是给你送调令。”
祁泽屿心头猛地一颤,大脑好像被电流击中。
“为什么?既然已经查出事情真相,为什么还要把我赶出军团?”
“因为赵上校在结果没出来之前,已经把调令发去了内陆,现在你的档案已经不在海岛军区,所以……”
祁泽屿煞白了脸,档案就是军人的身份证明,档案在哪人就在哪。
这事,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
看着他失魂的模样,政委叹了口气:“祁同志,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成为0831的驾驶员,但就算没有这件事,你这个愿望恐怕也没办法实现了……”
“因为上次事故,0831已经老化,两个月后它将进行最后一次巡航,之后就要被永久封存。”
一重重打击,抽走了祁泽屿所有的希望:“永久封存……怎么会……”
在海岛,军舰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舰艇,还是伙伴,是战友。
而永久封存的舰艇,无异于战友的牺牲。
上辈子,三年后0831都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要永久封存了呢?
重生一世,他不应该带着0831……做出更好的成绩吗?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捏着调令,跌跌撞撞朝前走。
台风过境,外面一片荒芜。
他的心也一片荒芜。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停放舰艇的海湾,他一眼望过去,就看见0831。
它是舰艇中,块头最大的那个,也是年级最大的那个。
此刻,海水退了,他一步步走近,也越来越能清晰看见,船身曾撞击礁石的印记,船底斑驳的锈痕。
它就像一个满身伤痕的老将军,笑着对他说:“我还能战!我还能守卫我们的国家!”
眼泪再也止不住涌出,他伸出手,像碰一碰船身,就在要触碰之际,手忽然被握住。
“台风刚过,海浪还没消,你一个伤员不要停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祁泽屿回头,身后站着赵念念。
四目相对的刹那,压抑许久的情绪忽然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赵念念,我的家人世代都是海军,家族以成为海军为荣,我从小也有这个志向,你是知道的吧?”
听他忽然这样说,赵念念微怔,扶住他手臂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随即她轻点了下头:“知道。”
祁泽屿咬了咬牙,压下声音中的颤抖,继续:“我的父母因为守护领海牺牲,所以我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我的理想,更是为了完成他们的遗志,你也是知道的吧?”
赵念念下颌线绷紧了些,眼神微暗:“知道。”
“啪!”
祁泽屿用尽力气,将调令甩在了赵念念的脸上:“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肯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给我下调令?”
他红了双眼,恨不得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的心:“西北军区啊,离海几千里!我一旦去了,这辈子就再也看不见海了。”
他双眼猩红,爸妈去世那天……他都没这样心碎。
他发泄般狠狠推着赵念念:“你讨厌我可以告诉我,我绝对不会缠着你,但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信念?”
似是怕他二次受伤,赵念念箍住人,让他无法再动弹。
看着祁泽屿泛红的眼尾,她眼底情绪潮涌。
半响却说:“我没有讨厌你。”
“0831出海前的检修,你确实是总负责人,我给你下调令只是按照当时的规矩办事。”可这话落在祁泽屿的耳中,却满是讽刺。
他冷着脸推开人,唇角绽出一抹嘲笑:“按照规矩?那你对齐逸轩的惩罚是什么?”
他与她对视着,眼里的怒几乎要化成火:“他害得0831提前封存,差点害死一舰艇的人,你怎么不把这个畜生赶出军营!”
两辈子了,祁泽屿从没有这么恨一个人。
赵念念皱了皱眉:“你太激动了,齐逸轩并不是故意的,罪不至此。”
这句话好像一个开关,闸门打开,泄了祁泽屿的气。
她怎么能把包庇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她的铁面无私原来也可以双标的吗?
激动一下子死寂,祁泽屿头一次觉得自己蠢,他怎么会认为这种女人值得爱呢?
眸光彻底黯淡后,他凝着赵念念,决绝又坚定说:“赵念念,我们离婚吧。”
第8章
话落,赵念念面上表情似乎僵了一瞬,随即眉头拧得更紧:“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军婚不是儿戏,你不要意气用事。”
祁泽屿冷笑一声:“意气用事?”
“我和你结婚之后,你有没有对我笑过一次?上下班你又有没有接我一次?”
“可你把齐逸轩塞到我队里后,巡航回来就三天两头来看他,你有没有考虑半点我的感受?”
“最可笑的——赵念念,你去问问,军区哪对夫妻结婚两年,媳妇不让自己丈夫碰?这种婚姻我坚守到了现在,我自己都想骂自己一句愚蠢!”
越听,赵念念脸色越黑沉。
终于像忍无可忍打断:“我和齐逸轩没有任何不妥的男女关系。”
祁泽屿却完全听不进去。
声音已经沙哑,他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满是疲惫:“如今我要被调去西北,我们之间连见面都会变得困难。”
“赵念念,你放过我吧,如果我被逼疯了,我说不定会拖着齐逸轩一起死。”
“祁泽屿!”
赵念念上前一步,想要再次拉住人:“你如果不满意我们的相处,我们可以好好沟通,而不是威胁人。”
祁泽屿后退一步,现在和她多说一句,他都觉得累。
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今天下午四点,请你准时去政委办公室,我们必须离婚。”
赵念念站在原地,凝着越来越远的男人,眸色暗了又暗。
……
下午四点。
祁泽屿带着签了字的离婚报告抵达政委办公室,赵念念已经在那里等待。
见他来了,整个人站的更加笔挺。
自他进来后,她的目光就好像有话要说,但祁泽屿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冷漠的人变成祁泽屿,被无视的人成了赵念念,他们的角色好像掉了个。
祁泽屿直接把离婚报告递给政委,政委扫了两人一样,结果离婚报告压在桌上,开口就劝。
“祁同志,夫妻之间闹矛盾可以调节,离婚还是要慎重啊……”
祁泽屿不知道赵念念和政委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明明喜欢齐逸轩为什么还不肯和他离婚。
但他现在也没兴趣知道原因,只想快到斩乱麻。
“政委,是赵上校亲自把我调到了千里之外,我这辈子甚至都没机会来海边看个海,这段婚姻实在没有存在的意义。”
“请您看在我爸妈的面上,盖章吧。”
赵念念抿紧了唇,周身气压愈发的低。
祁泽屿爸妈是英雄烈士,他从来不拿他们说事。
现在他都这么说了,可见不是一时冲动,政委给了赵念念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叹了口气同意了审批。
两人的婚姻关系就此结束。
祁泽屿当即搬出了家属院,住进了集体宿舍。
养好伤,他就要去别的军区报到了。
这期间,他刻意避开,一直没在和赵念念见面。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而逝。
这天一大早,赵念念竟破天荒主动找上门。
一进屋,她便将一份新的调令放在了祁泽屿的面前:“你的调令地有所改动,你不用去西北了。”
祁泽屿一愣,将调令接过,才发现他的档案落脚地从西北改到了沿海的军区。
而申请调动与担保人一项,是赵念念的名字。
是她改了他的调职地。
看着面前新的调令,祁泽屿的手渐渐收紧。
他的心里根本没有感谢,只有讽刺。
“赵上校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把我从西北调到沿海,那为什么不送佛送到西,直接让我留在海岛呢?”
没猜到,赵念念竟还真的解释:“档案所的总负责人是我老师,我私下给他打过电话通融,但你的档案已经过了审核,没办法撤回,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更改地区。”
“在这个沿海军区,你还是能有机会看海。”
可祁泽屿却直接将调令丢回到了她的面前,面上嘲讽更深:“赵上校不是一向铁面无私?竟然舍得为了我动用私交?”
赵念念一僵,而祁泽屿面上的嘲讽已经化为了冷意:“我可不要你在这里假惺惺,也实在不想和你扯上一丁点关系。”
“这份调令,请你收回。”
冷漠的话,将赵念念的好心践踏彻底。
她额头的青筋气得突突直跳,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就好像被堵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狼狈。
而祁泽屿也不在乎,正准备赶人,警务员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祁同志!你申请的最后一次巡航通过了!”
“三天后准时去海湾集合!”
祁泽屿暗淡的眼睛终于亮起来:“好!我一定及时赶到!”
赵念念看着他的模样,下意识开口:“巡舰?”
那边祁泽屿跟警务员道了谢,也没瞒着:“0831舰艇要被封存了,三天后是它最后一次巡航。”
“我的右手废了,无法成为驾驶员,这次申请跟随巡航,算是陪它最后一程,也算是圆最后一场航海梦。”
赵念念下意识看向祁泽屿的右手,如今手上已经没有痕迹,但整个201军团的人都知道,他的手现在拿筷子都发抖。
要不是她非要他去一号瞭望塔查看,他的手就不会……
话堵在喉间,愧疚在心底尽数蔓延。
赵念念望着他的脸,哑声开口:“抱歉。”
祁泽屿闻声偏了偏头。
他清亮的双眸倒映着她的影子,脸上明明挂着淡淡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冷意——
“抱歉已经没有意义,这次巡航完后我就会离开海岛,离开你。赵念念,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第9章
三天后。
0831舰艇出发,意外的是赵念念竟然没有跟船。
祁泽屿不关心她没来的原因,但于他而言,她没来他更自在。
舰艇出发,一路南行。
一天很快过去,大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直到舰队抵达东南海域。
雷达勘测的祁泽屿盯着屏幕上浮现出了几个可疑的点,发现他们以同一速度笔直朝舰队驶来!
脸色当即一边:“不对劲!立刻向指挥部汇报,监测到敌方舰队!”
其余人赶紧围了上来,看着红点靠近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都变了脸:“他姥姥的,这伙不要脸的竟然公然越线,闯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咱们也有武器,跟他们干!”
“就是,我们当兵就是为了打仗,我们的使命和任务,就是要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可不怕他们!”
“不行!”
祁泽屿扭头严肃吩咐:“你们马上转移到其他舰艇上去,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熟悉0831,我一个人驾驶它拦截敌军就好。”
“那怎么行,先别说你的手不适合驾驶舰艇,我们当兵的哪有遇敌退缩……”
“这是军令!”
祁泽屿低呵,船仓瞬间安静。
他攥紧了手,手心润湿一片。
来不及了……
他刚刚已经判定出,敌舰这艘队伍,就是上辈子祸害了他们整个舰队的那个型号。
他们火力猛,射程远。
0831的体积大,近攻有优势,他上辈子就是驾着0831和敌军同归于尽。
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回到了同样的局面。
在其他人明白过来之前,祁泽屿有故意安慰:“不用担心我,等指挥部派来支援,我会平安归队。”
“快,行动起来!”
船员不敢违背,立刻行动。
很快,大家有序转移完毕。
0831舰艇上,只剩下祁泽屿。
他站在控制仓前,凝着屏幕上越来越近的红点,目光越来越冷静坚毅:“0831,我的老朋友,这一世我们又并肩作战了,咱们冲!”
按下加速驱动,0831箭一向朝敌舰驶去,与此同时,祁泽屿通过无线电循喊话——
“注意,我是中国海军,你即将进入中国领海,请立即离开,立即离开!否则将会遭到拦截!”
面对他的喊话,那些敌舰却视若无睹。
“嘭!”
对方竟直接开了炮!
祁泽屿的眼中溢出冷意,立刻回击鱼雷!
“轰!”
伴随着鱼雷砸向,他的声音传遍东南海域:“我是中国海军!这里是我国领海!犯我华夏者——皆斩!”
……
“哗啦。”
赵念念房间里,好端端放着的红双喜陶瓷杯莫名其妙滚下地摔碎。
眉心一跳,她的心莫名不安。
这杯子,是祁泽屿特地准备的新婚彩礼,是一对,只是她不喜欢红色,所以放在书房架子上,从来没有用……
今天又没有风,好端端的怎么滚下地碎了?
赵念念敛了敛神,将碎片捡起来搁在桌上,转头望着外面沉下来的天,心中好像被一个大石压住,前所未有的烦闷。
她决定出去透口气。
然而刚走到不远处拐角,竟听到齐逸轩尖锐刻薄的叫嚣:“我不愿意调到后勤打杂,我要调到赵上校身边当秘书,凭什么不让。”
赵念念步子一顿。
接着,政委严肃的话传来:“齐同志,你违规调动舰艇差点酿成大祸,能把你留在军区已经是赵上校手下留情,你要是不去后勤那就离开海岛!”
话落,政委便离开了。
赵念念微微沉了沉眼睛,也正准备离开,却见齐逸轩看着政委的背影恨恨地跺脚。
“这个死四眼男,一点都不知道变通!等我和上校结了婚,非弄死你不可!”
“祁泽屿那混蛋也是,都离婚了还死皮赖脸留在海岛,还装模作样去巡航?最好死外边别回来!”
“他也是命大,我上次都把他推到台风巨浪里了,他居然只是废了一只右手,没死成……”
赵念念听着,拳头握得咯吱响。
这是齐逸轩私底下真实的样子?
祁泽屿说他是畜生,一点都没说错。
亏她还可怜他被家庭磋磨,特地把人带来了海岛,现在想想蠢的人是她才对……
“齐逸轩!”
低骂的齐逸轩忽得一抖,抬头看见赵念念满眼愠怒,顿时脸色一片煞白。
“念、念念……”
不要赵念念逼问,齐逸轩就抖若筛糠,话都说不利索了:“……念念,我刚刚都是说着玩的,都是误会……”
可看他的模样,赵念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底翻涌的怒气几乎要压制不住,她咬紧了牙,冷沉开口:“此事我会上报,让上级对你进行重大处分!”
话落,基地忽然响起紧急警报。
而紧急警报三长一短,分明是巡航舰队遭遇敌袭的警报!
赵念念顾不上齐逸轩,忙朝指挥部奔去。
信奉公私分明的她,此时此刻脑海里竟然只有三个字——
祁泽屿!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指挥中心,却听到一句:“首长,刚刚联系上巡航舰队,他们说祁泽屿少校独自驾驶0831拦截了敌军,掩护他们撤离,现在生死不明……”
轰!
如同惊雷震在耳边,赵念念踉跄着,扶着门框才站稳。
但她马上冲进报告:“长官,我申请前往增援巡航舰队!”
“同意审批!赵上校,祁同志的父母已经为守卫我国领海主权牺牲了,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你务必要把他全部安全带回!”
“是!”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东南海域。
“滋……警报!警报!弹药已经耗尽,舰艇防护完全受损,请立刻撤离!请立刻撤离!”
警报在耳边鸣响,祁泽屿第十次被炮弹震倒。
胸口也被爆破的玻璃扎入,不断流血,但他的右手却死死握着舰艇的自曝按钮。
“呼呼!”
他强撑着,颤巍巍的左手抓住方向舵,再度爬起来:“0831,我不会走的……撤退……绝不可能……”
朦胧视线下,他静静凝着围得越来越近的敌舰,缓缓按下自曝按钮……
同一时间。
赵念念带着增援舰队急速朝东南海域驶来,听着无线电滋啦的响声,急的湿透了后背。
她无比后悔,这次没有跟船0831。
祁泽屿……
你一点要坚持住!
“通了!通了!联系上0831了!”
赵念念忙夺过对讲机,声音从未有过的焦急:“0831,我是赵念念,我现在命令你,立即调转航向,立刻归队!”
电流“滋啦”一声后,无线电那边传来虚弱却坚定的声音——
“我是0831舰艇驾驶者祁泽屿……我已无法归队……”
“我是中国海军,守护国家领海是我的使命,我今天所做的一切……无上光荣!”
“轰——”
水面爆起百丈高浪,再无生还。
第10章
“嗡——”
爆炸声透过对讲机传来,在赵念念的脑海中炸响了刺耳的脑鸣。
她的手一颤,对讲机几乎要摔在地上。
她看见通信员一脸担忧的接过了对讲机,焦急的对那边呼喊着,又看见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
“泽屿,泽屿……”
赵念念喃喃着祁泽屿的名字,忽地颤声下达了命令:“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
“泽屿一定还在那里,我要去找他!”
尽管现在前行的速度已经是最快的了,但没有人敢反驳,每个人的心中都祈祷着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
他们到了。
援军进入到了备战状态,可探测员却前来禀报情况:“赵上校……战点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根据现场查看,0831号舰船已经和敌军同归于尽……赵上校!”
他大惊失色,连忙呼唤卫生员:“赵上校流血了!”
赵念念愣愣抬手,只见温热的鲜血缓缓从鼻尖流出。
她的脑袋好像化为了一团浆糊,再抬眼,眼前的一切已经归于模糊。
终于,她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直至陷入黑暗,她都不愿意相信祁泽屿的离开。
在一片混沌之中,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祁泽屿身陷敌军之中,即将按下自爆按钮。
“不要!”
赵念念嘶哑着大喊一声,不要命般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她紧紧攥着祁泽屿的手,颤抖着开口:“泽屿,不要按下它,不要离开我……”
“我才发现原来你在我的心中已经这样重要,我后悔了,后悔没有让你在这段婚姻中获得什么,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后悔同意离婚……”
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直到最后,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祁泽屿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说完,他却缓缓露出了一抹微笑:“赵念念,那天,我应该跟你告个别的。”
“赵念念,再见——”
“轰!”
他的声音落下,刺穿耳膜的爆炸声再度响起。
赵念念的瞳孔骤然睁大,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的去抓住祁泽屿的手,无论她怎么声嘶力竭的呼喊,祁泽屿还是消失在了那一片火光之中。
火光消散,眼前只剩下虚无。
“赵上校,赵上校……”
耳边传来呼唤,赵念念的指尖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警务员见她总算醒了过来,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赵上校,你可算醒了……你这一昏迷就是五天,可把大家伙吓坏了!”
赵念念缓缓转过头去,脸色格外苍白:“泽屿巡舰的任务完成了吗?他回来了吗?”
听到这话,警务员神色一僵,随即垂下了头,陷入到了一片沉默。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警务员看见来人连忙站起了身:“长官。”
上级摆了摆手,示意警务员先离开。
待他走后,上级看着躺在床上沉默的赵念念,叹了口气:“祁同志是好样的,对于这件事我们大家都很痛心。”
“但是我们得向前看,祁同志牺牲了自己护住了他战友的平安,我相信他也不愿意看见活着的人因为他而垮了身体。”
“赵上校,你为人一向沉着理智,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垮在这里。”
听着上级的一番苦口婆心,赵念念垂下了眸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开了口:“长官,我想请求一件事。”
上级愣了愣,随后颔首:“你说。”
赵念念握紧了手,原本茫然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东南海域我本已经加强了防范,可还是让敌军钻了空子,可见他们早已经对入侵海防蓄谋已久。”
“这次他们入侵失败,想必之后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申请常驻于东南海域边防线塔台,驻守海防,直至威胁彻底解除。”
第11章
上级闻言怔了片刻,随后不确定的开口:“赵上校,你可想好了?”
“海防驻守环境艰苦不说,你去驻守,你上校的职位可就……”
“我想好了。”
赵念念打断了他的话,言辞肯定。
她当然知道,身为上校她所担任的任务是不会允许她常驻在海防塔台的,在那里的士兵一年尚且才能回到陆地一次,其余时间便都需要守在如海中孤岛一般的塔台上。
不仅如此,如今有了敌军突袭的先例,说明敌国对那片海防线已经虎视眈眈,他们需要随时准备战斗,面临的是生命的威胁。
赵念念说要驻守至威胁彻底解除,这其中需要耗费的时间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到的。
而她前途无量,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校,且即将面临升职,这便是上级想不通的所在之处。
“我会自己请辞放弃上校一职,前往边防线塔台。”
上级见她去意已决,也明白了什么。
看来祁泽屿的牺牲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
他也不再拦着,叹息一声后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写一封批准信吧。”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这次敌军偷袭也给了我们一个警醒,塔台的驻守我会再派些兵过去以防万一,赵上校你能力强,我就任命你为总指挥。”
“请你务必确保尽早铲除东南海域的威胁,早日完成任务回归军区!”
赵念念神色一凛,抬手给上级敬礼:“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她出海的时间,定在了一周之后。
这段时间赵念念为前往塔台做了应做的准备,除此之外,她还没有忘记另一件事。
让齐逸轩得到他应有的处罚。
赵念念将齐逸轩当时所说的写成了举报信提交给了上级,上级那边经过核查后勃然大怒,当场便给齐逸轩下了重大处分。
“身为海岛军区的一份子,为了自身利益居然想要残害同胞!”
最终,齐逸轩的处罚为当场公开他的罪行,开除了他的职位,给他的档案重重记了一笔,随后送到了劳务所进行改造。
劳务所环境苛刻,且这一去就要好几年,齐逸轩被人抓着拖过去的时候不住的哭喊:“我没有那样做!我是冤枉的!”
但他平时的人品检修队大部分的人都看得透彻,他们一宣扬,便没一个人相信齐逸轩是表面上那样无害。
就这样,他身败名裂。
赵念念也同样听说了检修队的队员对于齐逸轩的评价,她听着那些话,心口阵阵发堵。
她一直自以为齐逸轩是属于弱势的一派,因为同情,她便对他多有照顾,甚至还觉得祁泽屿真的将私人感情放在了工作之上,为了齐逸轩,她去指责了他。
可祁泽屿从来都是将她所教导过的话记在心里。
反观她,或许才是不合格的那个人。
很快,赵念念出海的日子便来了。
她带领了一队人,前往海防线塔台铲除所有试图入侵的敌人,全面解除威胁。
所有人都认为她这样做是无法从祁泽屿的牺牲中走出来,决定以这样的方式陪着他。
可只有赵念念自己清楚,她心里始终不愿意相信,祁泽屿死了。
她固执的觉得他还活着,她要在长久的驻守海防的岁月里,找到他。
第12章
三年后。
就如赵念念所想的那样,上次的入侵失败并没有让敌军放弃。
这三年来,他们一共又入侵了四次。
但赵念念早在来到海防塔台后就优化了这里的驻守模式,不仅改善了这里驻守兵的作战技巧,并推行了每半个月进行海上巡逻的方案。
巡逻队和塔台驻守兵时刻保持联系,遇到危险第一时间便会有驻守兵去支援,当初巡舰遇到的等不及救援的事也再未发生。
三年时间,赵念念将这里管理的井井有条。
上级本想给她做出表彰,并给她授予头衔,但赵念念三年来都没有回过一次海岛军区。
就算上级召回她,她都以“任务尚未完成”的理由推拒。
上级知道她心里的那根刺,也就由着她了。
即使敌军的最后一次入侵是在一年前,那次赵念念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敌军头子甚至还签下了保证书,确保以后不会再进行入侵一事。
之后这一年也是相当太平。
所以赵念念的任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早已经完成了。
可她依旧不愿意回去,依旧坚持每半月一次的巡逻。
……
“赵指挥,你还发烧生病着,这次的巡逻就由我来带队,你在塔台好好休息吧?”
巡逻日期又到了,眼看赵念念顶着病体也要参加这次的巡逻,副手不免担忧,拉着赵念念一通劝说。
但赵念念却轻摇了下头。
“海上巡逻这件事我绝对不能缺席。”
副手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他们巡逻都是有换班的,但是赵念念却坚持每一次的出海。
而只有赵念念自己知道,她的每一次出海,都没有放弃寻找祁泽屿。
海防线边缘总会有不少渔村,每次他们海上巡逻结束后,便会在渔村歇脚。
赵念念便会利用这个时间,四处打听祁泽屿的下落,或者打听落海被救上来的人。
祁泽屿的下落她从未得知,落海的人倒见过不少,但都不是她。
但赵念念从未放弃。
她相信总有一次的出海她能得到祁泽屿的下落,所以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就像是现在,即使高烧让她全身无力,让她头脑发涨,她依旧踏上了出海船。
……
巡逻一般为期三天,这一次海上依旧没什么可疑情况,船手驾驶着出海船准备找最近的渔村靠停。
忽然,天边传来了一阵极其沉闷的“轰隆”声。
这声闷雷击打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每个人心里都祈祷着不要是极端天气,可天总不遂人愿。
一阵狂风骤然掀起,赵念念望着远处席卷而来的巨浪,神色骤然一沉:“所有人都回到船舱!”
她一边下令,一边让船手也立刻回去,由她来收船帆。
面对命令,船手不得不从。
所有人都撤离,赵念念快速收着船帆,可浪已经尽数打了过来。
“哗啦——”
无数咸冷的海水将她淹没,这些天的高烧让她身体本就虚弱,如今再也没有力气支撑她抓紧船桅,就这样,她被巨浪掀到了海里。
身体越来越沉,赵念念向上举着手,试图触摸海底的最后一丝光亮。
她……就要死了吗?
周围陷入黑暗。
……
“呼!”
赵念念猛地坐起,却惊讶发现自己早已经不在海中。
她面带茫然,四处打量着周围。
“嘎吱——”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赵念念浑身猛地一僵。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转过了头。
望着面前男人的脸,她再也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面前的人,正是她的朝思暮想——
祁泽屿!
第13章
“泽屿……”
赵念念失神望着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低声喃喃着他的名字。
她害怕自己是在做梦,手紧紧掐着手心,阵阵刺痛告诉她,这是真的。
祁泽屿真的还活着。
当梦里的人出现在了现实中,赵念念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只是看着他,心脏便止不住的剧烈跳动。
祁泽屿手中端着一碗温水,望着她的模样,却没有一点重逢该有的反应,反而面上不知为何浮现起了一丝疑惑:“这位同志,你认识我吗?”
赵念念猛地一僵,眼中是比他更深的茫然:“泽屿,你……不记得我了?”
当她看见他认真的摇头以后,剧烈跳动的心好像猛地停滞了下来。
祁泽屿……不认识她了?!
赵念念腾的站了起来,但因为浑身的无力,一个踉跄又瘫坐回了床边。
“你没事吧?!”
祁泽屿将水放到一边,急忙就要过来扶她,与其同时,外面也响起了一道声音:“怎么回事……啊,小姑娘你醒啦?”
又一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这一次,赵念念看清了那是一个皮肤黢黑的中年妇女,看装扮应该是这一带的渔民。
祁泽屿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对着来人道:“王婶子,这位同志她好像认识我。”
王婶闻言立刻来了精神,走到赵念念面前道:“真的?小姑娘你是哪里人?泽屿这孩子是你的老乡吗?”
“唉,你有所不知,泽屿他失忆了!要是你们以前认识,或许你可以帮他恢复记忆。”
赵念念定定的望着祁泽屿,他的眼中好像也有几分期待,是那种希望她能帮助自己恢复记忆的期待。
赵念念攥了攥手,沙哑的声音连她也听不真切:“我……是他的妻子。”
祁泽屿浑身猛地一僵,呆愣愣的望着。
而王婶子也愣了一下,随即满眼戒备看着赵念念:“小姑娘,你不能看着泽屿这孩子长得帅就随便编了一个身份骗人啊。”
赵念念摇了摇头,言辞恳切:“是真的。”
“泽屿,你曾经是我们海防军区的检修师,三年前,你参加了一次巡航任务不慎碰到了敌军,为了保护大家,你独自一人面对危机,还选择了按下舰船上的自爆按钮……”
赵念念的声音有些发颤起来:“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坚信你还活着……”
祁泽屿的瞳孔缓缓睁大。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张了张嘴,低声开口:“难怪我每晚都会梦见自己身穿军装的模样,难怪我会想起有那样一片海域,我必须要回去……”
王婶子听完这些,也明白了过来,赵念念大概说的是真的。
她不由的对祁泽屿敬佩起来:“泽屿,大娘从前只觉得你聪明伶俐讨人喜欢,没想到你还是为国为民的英雄!”
随即她拍了拍祁泽屿的手:“好了,既然上天都把缘分送到你面前了,等这恶劣天气过去,你就跟着这小姑娘走吧!”
祁泽屿怔了怔,随后轻轻抱住了王婶子:“婶子,这段时间谢谢你的收留。”
之后王婶子便自觉的离开,给了他们相处的空间。
如今两个人独处,祁泽屿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不断瞟着赵念念,一时间还是有些无法相信自己凭空多出来一个妻子。
倒是赵念念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似乎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
祁泽屿被她看得有些脸红,下意识转移话题:“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念念。”
祁泽屿点了点头,似乎在努力回想,试图从这个名字中找出蛛丝马迹,但他失败了。
于是他又问道:“我们之前感情好吗?”
赵念念呼吸一滞,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些,轻应了一声:“挺好的。”
祁泽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道:“你说我曾经是检修师,我便信了你说的所有话。”
“因为……我有的时候似乎真的能想起检修舰船的各种技巧以及许多有关舰船的信息。”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有些发亮,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容黯淡了几分,苦笑着抬起了自己不住发抖的右手:“只是……我的手出了点问题。”
“所以就算我记得有关检修的一切,我今后应该都再也无法接触这个职业了吧?”
第14章
赵念念的面容陡然一僵,心脏深处也浮现起了阵阵刺痛。
祁泽屿抚着时不时还会传来痛感的右手,言语失落:“就算是失忆了,我也能感受到我心里深处对检修师这份职业的热爱,可惜……”
“赵小姐,你知道我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吗?”
祁泽屿一边问着,一边抬起头看她,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手。
祁泽屿一愣,随即连忙上前:“赵小姐,你怎么了?”
赵念念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我没事。”
祁泽屿看出她的状态不好,端起了一旁的水歉意开口:“抱歉,是我没注意到你的身体,问了太多……”
他想将水送到赵念念的面前,可因为心中一时的慌乱和手不稳,水洒了出来,落在了赵念念的手上。
祁泽屿一声惊呼,连忙将水放下就要去帮她擦掉水渍。
只是下一秒,他的手便被赵念念紧紧握住。
她握着他的手不住发颤,一双黑眸似有千言万语,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感受着她炙热的手心,祁泽屿的心骤然一颤,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甩开了她。
在挣脱她的那一刻,连祁泽屿都愣住了。
事实上,如果赵念念真的是他的妻子,那么两人之间拉拉手好像也没关系。
可祁泽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挣脱。
就像是心底窜起的情绪,让他无法接受赵念念的触碰。
赵念念的手心骤然一空的时候,她也愣住了。
她忽然有一种负罪感。
她和祁泽屿明明已经离了婚,可她却无法将这个事实说出口,只能违背内心说她是他的妻子。
而她说出来的那些他的曾经,她也在试图将自己那些对不起他的行径抹去。
原来,她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光明磊落。
即使想清楚了这些,她也依旧没有勇气去和祁泽屿说明实情。
她不想再失去他,不想再让他厌了。
这边祁泽屿试图给她道歉,但赵念念却已经率先收回了手,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是我太唐突了。”
祁泽屿的话便憋了回去。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就在祁泽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赵念念打破了沉默:“泽屿,你是最近才来的渔村吗?”
祁泽屿点了点头:“三年前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了医院,听说是附近的渔民发现了我将我送过去的。”
“醒来后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我在医院养好了伤,之后靠着到处给人打零工生活,只是最近梦里总是会出现一片海,我跟着那个感觉找来了这里。”
“王婶子的丈夫是这里的渔民,我提出了帮他们干活,他们很善良,同意我暂时留下来。”
不知不觉,祁泽屿便将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将想起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赵念念身上。
而听完了他的话,赵念念也垂下了眼睛。
许久之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泽屿,等天气变好,我带你回家。”
回到那个,他视为家的海岛军区。
第15章
四天后,台风带来的暴雨天气已然过去,天空也逐渐开始放晴。
王婶子一家听说赵念念是塔台的军人,便自愿将自家的渔船借了出来,供赵念念回到塔台。
面对这样淳朴的善意,赵念念真挚开口:“我到了塔台后一定会让人将这船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王婶子的丈夫点了点头:“我们相信你!若不是有那些军人为我们守着敌人,我们怎么会过上这样安乐的日子?作为老百姓能帮到你们,我们很高兴!”
那边祁泽屿将自己这些年来攒下的所有零钱都交到了王婶子手中:“王婶子,谢谢你这十几天的收留,这些你拿着,今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王婶子连连推拒:“泽屿,这些钱你带着傍身就好。”
最后还是祁泽屿硬坚持塞到她手里的。
告别过后,两人坐上了渔船,朝着塔台而去。
赵念念这段时间心中总不免担忧,当时一同跟她出来巡逻的战友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回去时两人走的直线,所以清晨出发的他们到了晚上便到了。
远远看见塔台的探照灯,赵念念站起来挥了挥手。
待渔船走近了,塔台上的执勤兵看清了来的是什么人后,纷纷放下了戒备。
副手闻讯直接冲了出来:“赵指挥!真的是你!”
说着他还有些心有余悸:“巡逻船回来后,我听他们说你掉进海里失踪了!不少人已经出去找你了,看到你回来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转头通知一个士兵:“快去和搜寻队联络,就说赵指挥已经回来了!”
赵念念听见他这么说,也明白巡逻队平安归来,心中松了一口气,转头想要拉住祁泽屿下船,却见他攥了攥手。
赵念念的眸光黯了几分,最终还是让他扶着自己的手臂下了船。
副手是赵念念来了塔台后一手带起来的兵,之前她并未见过祁泽屿,看见他之后有些好奇:“赵指挥,这位是……”
不等赵念念说话,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激动的大喊:“祁同志!”
这声音有着几分颤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因为他这么一喊,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而其中更有好几个满脸惊愕:“真的是祁同志?!”
他们接连冲了过来,顿时将这一块都围住了。
祁泽屿见他们激动的神情,心中莫名涌现起了一阵亲切。
他现在已经彻底相信了赵念念的话,自己曾经是海岛军区的一员,与这些战友也并肩作战过。
那些战友一时间也都不知道说什么,面前最激动的几个曾经都是当初跟随巡航的人,后面那些便是从海岛军区调过来的兵,听过祁泽屿的事迹。
副手见着面前这样一副场面,不由问道:“你们都认识这位同志?”
有人连忙道:“当然认识,当年要不是祁同志,我们可能已经死在那片海域上了!祁同志,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那艘舰船不是已经爆炸了吗?”
祁泽屿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随即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抱歉各位……其实我失忆了,曾经的事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一时有些面面相觑。
“怎么会这样……”
几人惋惜叹了一口气,赵念念也在这时适时开口:“泽屿在海上奔波了一天,我先带他去休息,有什么事大家明天再问吧?”
闻言,他们自然也理解,点了点头。
还有人不忘打趣道:“赵指挥现在知道心疼祁同志啦?我就说当时你们离婚就是一时冲动!如今祁同志也回来了,我看干脆就把复婚办了吧!”
第16章
祁泽屿的步子猛地一顿。
赵念念也是浑身发僵。
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氛围,听到这话也是起哄了起来:“是啊!赵指挥到时候复婚了别忘记请我们去吃喜糖!”
赵念念只觉得喉间一片干涩。
不等她回答,祁泽屿却已经扯出了一抹礼貌的笑意:“大家,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是我在见到你们有些人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说着,他顿了顿望向赵念念:“但是我遇到赵小姐时心中并没有任何感觉,更别说有爱意,所以我认为,我们当初离婚或许就是因为不可逆的感情问题。”
“所以我和赵小姐应该不会再复婚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他说完这些,便走出了人群,走了几步,转头对着还在愣神的赵念念道:“赵小姐?”
赵念念回过神来,抬脚跟了上去。
他们身后的几人面色各不相同,有些人不由感慨:“虽然说祁同志失忆了,但是他刚刚说话的气质跟他当年带队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也有人为他们的感情感到叹息:“我刚刚注意到赵指挥的表情了,看起来很失落啊!唉,当初他们也算是军区的模范夫妻,怎么就走到了离婚的地步呢?”
赵念念也隐约听到了身后的议论。
她眼眸沉沉,攥紧了手。
她刚刚失神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刚刚的祁泽屿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又或者,是因为祁泽屿所说的那番话。
他连看那些战友心中都会有亲切的感觉,可见她的第一面,自己对他来说却只是一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赵念念的心中不由有些闷堵。
而看着身前那个身影,她的心里又不免忐忑。
她隐瞒了两人离婚的事实,那么他……会讨厌自己吗?
这样想着,赵念念一时又失了神。
“赵小姐?赵小姐!”
耳边传来祁泽屿的声音,赵念念猛地回神,见他指了指面前的房间:“我是住这里吗?”
赵念念僵硬的点了点头。
祁泽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头道谢:“谢谢你给我安排住处,麻烦你了。”
他客气说完,转身就准备进屋。
赵念念却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
在拉住的那一刻,连她自己都愣了一瞬,随后立马放开:“抱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赵念念忽然有些痛苦。
她见到了她心念的祁泽屿,她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可随之而来的更多情绪却让她无法应对。
她好像变得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祁泽屿转过头来,看着赵念念眸子中压抑着痛苦,忽地轻轻开了口:“赵小姐,我不怪你骗了我。”
赵念念一僵,抬起了头。
两人对视之间,祁泽屿的眸子很淡,淡得让赵念念想起了他提离婚的那天。
那天,她让他冷静下来。
于是他就真的冷静了下来,提出了离婚。
这一刻,她的心中开始浮现起一抹尖锐的恐惧。
唯恐祁泽屿再说出要离开的话来。
但他没有那样说。
他只是笑了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来到了这里,谢谢你愿意带我回去寻找记忆。”
“听那些战友说的话,我们之所以离婚应该也只是因为没有感情了吧?如果我们之间谁都没有欠过谁,那今后,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
第17章
祁泽屿说完,却发现赵念念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不由道:“赵小姐,难道我……欠了你什么?”
其实在祁泽屿看来,赵念念虽然隐瞒了两人已经离婚的这一点,但他也认为,她对自己还有着感情,当初离婚并不是她想要的。
这样对比,他自己倒显得薄情了。
所以本就觉得有些对不起赵念念的他,见她神色忽然有些僵硬,下意识觉得自己曾经是不是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但赵念念很快就摇了摇头:“没、没有。”
说着,她勉强勾起了嘴角:“那,我们今后就是朋友。”
说完,她让祁泽屿早些休息后便匆匆离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宿舍后,赵念念才像是脱了力一般躺倒在床上。
她怎么又一次情不自禁的骗了祁泽屿?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
不知躺了多久,赵念念才烦躁的站起身来。
她忽然对现在的自己极其厌恶,走到窗边,忽地抬手,狠狠砸了一下墙壁。
手背泛起了阵阵刺痛,才让她的理智稍稍回复一些。
看着窗外的海水潮涌,赵念念闭了闭眼睛。
……
天边逐渐升起了一缕晨光。
赵念念在窗边站了一夜。
直到那光照耀在脸上,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离开了这里。
今天是她要回军区海岛的日子。
一大早,她便命人准备了回海岛的船,并给海岛军区上级发送了电报,说明了理由。
除此之外,她还不忘派出两名士兵将王婶子家的船拖回去送还。
一切准备就绪,赵念念和祁泽屿整装待发。
虽然昨天出现了那样的事,但祁泽屿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从塔台回海岛军区的路程并不近,就是按照最近的线路,一行人都行驶了近五天才抵达。
这五天里,祁泽屿做出过很多下意识的举动,比如能够指出哪一块有礁石,或者是在舰船忽然停行的时候一眼看出问题。
这些行为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最终,舰船平安抵达海岛军区,而上级也带了人早早守在了舰船停靠码头。
当看见祁泽屿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一向严肃的上级几乎都有了些哽咽。
“祁同志……回来就好!”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赵念念,不由打趣:“赵指挥这三年来在塔台始终不愿意回来,我现在总算是知道是为什么了!”
赵念念望着祁泽屿,淡笑了笑:“我把找到他当作使命,但驻守塔台也是我的使命之一,当初我给您定下的承诺,我不敢忘。”
上级摆了摆手:“当初你说铲除敌国的威胁就回来,如今他们已经一年不敢进犯,你的使命早就完成了!”
之后赵念念跟上级说了祁泽屿的情况,得知祁泽屿失忆,上级便亲自带着他参观海岛军区,尝试给他找回记忆。
祁泽屿也看到了自己的纪念碑。
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
祁泽屿攥了攥手,说不定待在这里,他便真的能找回自己的记忆。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迎面走了过来。
祁泽屿步子猛地一顿。
而那个女人也停下了脚步,看向他时眼中划过了一抹诧异。
上级见状介绍:“祁同志,这位是西沿海军区的上校……”
“是你?”
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笑着对上级道:“何长官,我想起来了。”
“他似乎就是当初调令上的祁泽屿吧?”
第18章
闻言,上级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女人挑了挑眉:“当初我赶到你们军区接人的时候得知了调令上的同志牺牲的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级便将祁泽屿活了下来的事告知了她。
说完后,上级脸上满是感慨:“我们都以为祁同志已经牺牲,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那女人的眼中也划过一抹欣赏:“我倒是很好奇,祁同志你是怎么做到死里逃生的?”
“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西沿海军区的上校,沈艺洋。”
望着沈艺洋伸出了手,朝着他礼貌微笑,祁泽屿怔了怔,抬手回握,松开后面带歉意开口:“沈上校,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失忆了。”
这件事赵念念在发给上级的电报中就已经说明,但是沈艺洋并不知情。
听见这话,沈艺洋面容一僵,随即面带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了。”
沈艺洋心中清楚祁泽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本是抱了重启那份调令的心思的。
可他失忆了,也就意味着他忘记了自己的能力。
不过如果海岛军区依旧想要把他调过去的话,沈艺洋也不会拒绝。
她正想着,一道声音骤然响起:“长官,泽屿他虽然失忆了,但是关于检修师的技能他并没有忘。”
听见这话,几人循声看去,赵念念走了过来,望了一眼祁泽屿随后道:“所以,我想让泽屿继续留在海岛军区,虽然他的手受伤了,但是他的能力并不是只能做检修师。”
上级闻言面色一喜:“祁同志,这是真的吗?”
祁泽屿没有牺牲对海岛军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如果他的能力也没有丢,自然是喜上加喜!
祁泽屿点了点头:“是的,虽然我没有记忆,但是每当我看到舰船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起很多东西,就像是天生就会一样。”
上级闻言一脸欣慰:“祁同志,你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赵念念连忙道:“那他留下来的事……”
上级摆了摆手:“这事还用说?就算祁同志的能力不在了我也打算让他留下来!他的付出我们大家都记在心里,海岛军区就是他的家!”
赵念念看着祁泽屿眼中带了笑,嘴角也下意识勾起。
她能看出来,即使是失忆了的祁泽屿,对于海岛军区也有特别的情感。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沈艺洋却出了声:“何长官,我记得……这位祁同志当初是已经调职到我们沿海军区了。”
听见这话,上级一愣,赵念念的面色也沉了几分。
祁泽屿也怔了一瞬,不知为何,他的心口处传来了阵阵痛意。
好似是那种不得不离开他所热爱的地方的遗憾。
沈艺洋笑了笑:“祁同志,你或许不记得了,你当初被海岛军区下过调职,一开始调到的是西北军区,后来不知为何转到我们军区了。”
“我还记得当初的申请人还是你们的上校,叫……”
她似乎一时没想起来,目光扫了一圈,忽地落在了赵念念的身上。
第19章
“哎,艺洋啊,虽然当初是有这个调令没错,但是我记得因为祁同志他牺牲的消息,这调令就取消了。”
上级上前,打断了沈艺洋的话。
沈艺洋神色绷紧了些:“可祁同志回来了不是吗?”
上级见她这样,叹了口气。
他和沈艺洋也算是老相识,知道她很爱才惜才,再加上如今沿海军区恰好短缺舰船相关的技术人员,这次她来就是为了找一个舰船人才去沿海军区的。
现在祁泽屿回来了,他的才能在沈艺洋眼中或许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想让她放弃应该很难。
“沈上校,不管他有没有回来,调令都已经取消了。”
赵念念微冷的声音响起,挡在祁泽屿的面前。
上级一时间更头大了。
沈艺洋微微皱起了眉,神色更加不悦。
眼见两人之间已经有了火药味,祁泽屿站了出来:“沈上校,你这才来海岛军区一定是有要事,我猜测这事大概是寻找一名技术人员。”
“但实不相瞒,我的手有不可逆的伤,动手能力已经有了无法弥补的缺陷,其实并不算最合适的人选。”
沈艺洋一愣。
她当然知道祁泽屿手受伤的事,毕竟调令上也特别标注了,但在她的眼中,祁泽屿有极强的理论能力就够了,动手这事可以交给别人。
可祁泽屿却一脸严肃的告诉她:“我知道你看中的是我的经验以及我对于舰船的了解,但是一名合格的技术人员,理论知识和动手能力是要相结合的,就算找人代替也行不通。”
空气一时陷入到了沉寂,良久之后,沈艺洋勾起了嘴角:“祁同志,你真的很优秀,在任何方面。”
说着她不免遗憾:“你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
随后她看向上级:“何长官,寻找人才的事重新定吧。”
听见这话,上级松了口气,刚刚有些僵硬的气氛此时也松了几分。
但沈艺洋虽然放弃了要把祁泽屿挖过来的想法,却还是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祁同志,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去我们军区当一会技术顾问?”
“不需要长久留在那里,只需要教几个人一些东西就好,我们军区这方面的技术人员实在太短缺了。”
话说到这份上,祁泽屿也不再拒绝:“好。”
但没注意到赵念念绷紧的下颌线和黯下来的眼眸。
沈艺洋笑了笑:“谢谢。我还会在海岛军区待一段时间,等任务完成,麻烦你和我一起回去,之后我会安排人送你回来。”
事情告一段落,上级让赵念念带祁泽屿去给他安排的住所。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上祁泽屿都在打量着四周,轻声说着:“我不记得这里的一切,可每一处都让我有熟悉的感觉。”
赵念念察觉到他失落的情绪,低声道:“你会想起来的。”
祁泽屿点了点头,抬头看她:“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在我的记忆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赵念念一僵,忽略心底的苦涩也笑道:“这不重要。”
忽地,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耳边祁泽屿疑惑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赵念念没有回答,她望着不远处那个身影,直到看清了他的脸,终于确认——
那人,是齐逸轩!
第20章
看见他的那一刻,赵念念皱紧了眉。
齐逸轩不是应该被送去劳务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当初他改造的时间是四年才对……
虽然她并不在意他什么时候回来,可齐逸轩的出现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不要让他接触到祁泽屿。
“赵念念?”
祁泽屿的声音再度响起,赵念念猛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现在送你过去。”
说着,她不动声色的和祁泽屿换了位置,确保他没办法看到齐逸轩。
等将他送到军区所安排的宿舍后,她便转身离开了。
警卫室。
“赵上校?你回来了!”
曾经的警务员看见赵念念一脸惊喜,三年未见,这还是赵念念第一次回来。
“我都听说了,祁同志他没有牺牲,真是太好了。”
赵念念轻点了下头,忽地开口问道:“我今天在军区看见了齐逸轩,这是怎么回事?”
警务员一怔,随后解释道:“他是来办手续的,将他这些年在劳务所的表现尽数汇报给军区,让军区来评定他的改造是否合格。”
“他不会待太久,大概就几天的样子。”
赵念念微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倒是警务员又道:“赵上校,你这次回军区……之后还会回去吗?”
赵念念顿了顿,点头:“海防线现在还没有彻底稳固,但是也快了,大约再待三个月,我就会调回到军区海岛。”
至于回来之后的职位问题,之后也是由上级评定。
“行了,你去忙吧。”
已经问出了自己想要的,赵念念也不再多待,转身离开。
宿舍。
祁泽屿打量着安排给他的住所,心里隐隐对未来有了份期待。
自失忆之后,他对人生就一直很迷茫,直到站在了这块土地上,他才真切感受到自己迷茫的心安定了下来。
心中那一份激情告诉他,他似乎又有了前进的目标。
祁泽屿想着这些,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开始打扫起宿舍里的每个角落。
被褥什么的军区已经派人送了过来,祁泽屿将一切都整理整齐,便准备出去逛逛,以便更加多的了解这里。
或许……还有机会找到丢失的回忆。
祁泽屿想着,便出了门。
不知走了多久,他下意识走进了一个地方,巨大的舰船就这样放在眼前,有人在上面来来回回的忙碌。
而就是因为站在这里,他的心便猛然跳动,眼眶好像要落下泪来。
“那个人……不是祁队长吗!”
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声,祁泽屿抬眼看去,便看见有好几个人面色激动的冲了出来,一声声祁队长喊得格外亲切。
早在祁泽屿回来之前,上级便已经将他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军区的所有人,本来检修队的队员今天想去迎接,可手头有一个临时任务实在是忙不过来。
可祁泽屿竟自己来了。
祁泽屿心中划过一片暖流,同时也好奇道:“你们叫我队长?”
有人连忙点头:“是啊,你曾经是我们的队长,虽然严格了些,但你绝对是我们跟过的最优秀的那一个。”
他们知道祁泽屿失忆了,对此也不免惋惜,但好在祁泽屿并没有排斥和他们接触,脸上挂着笑意,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以前。
就在几人叙旧,还有人让祁泽屿去看看他们的检修成果时,一道脚步声却在身后响起。
祁泽屿下意识转头,便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不等他说话,身边一个人就没好气道:“齐逸轩,你来做什么?!”
第21章
齐逸轩?
当这个名字在耳边响起的时候,祁泽屿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猛然跳动了一下,右手好像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不等他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一道阴冷的目光便猛地刺了过来,让他浑身一凉。
他抬起头去,可那个叫齐逸轩的男人面上却没有什么异常。
虽然他的目光的确是落在他的身上,可看起来却依旧是那样的单纯,他上前走了一步,随后低声道:“我听说泽屿哥回来了,我想来看看他,顺便为我以前的所作所为道歉。”
一名队员皱紧了眉讽刺:“我看你就是故意过来刺祁队长的吧,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人。”
“就是,你做的那些事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赶快回到你的劳改所去!”
看着队员们嫉恶如仇的模样,祁泽屿也明白了过来,这个齐逸轩一定是对自己做了什么。
只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眼下也不好再问。
但齐逸轩并没有因为队员们的不待见离开,只是看着祁泽屿道:“泽屿哥,你真的失忆了吗?”
祁泽屿点了点头。
齐逸轩的眼中忽地划过一抹晦暗,随即又扯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可以来找我,我这几天都在军区,就当是我为以前做出来的那些事赎罪。”
“我们会告诉祁队长他想知道的事的。”
但齐逸轩却不在乎,轻声反问了一句:“那关于赵上校的事呢?”
几名队员忽地噤声,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并不了解这些,就像当初得知祁泽屿和赵念念要离婚时,他们也极其震惊。
但也有人道:“这些赵上校说不定早就和祁队长说了,也轮不到你!”
齐逸轩没有反驳,只是看了祁泽屿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祁泽屿的眉头渐渐拧紧。
赵念念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向是闭口不谈,祁泽屿的直觉认为或许他们之间有不可调解的矛盾。
对于这样不愉快的经历,忘了也就忘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却无比想要想起来。
队员见齐逸轩走了,连忙对祁泽屿道:“祁队长,你别相信他,他这几年都在劳务所,就是因为他之前想要害你才被处罚的!”
祁泽屿一愣,害他?
不等他问,队员们便义愤填膺的将当年通报出来的事说给了祁泽屿听。
祁泽屿攥了攥手,右手手腕再度阵阵发疼。
原来……是这样。
从检修处离开后,祁泽屿并没有去找齐逸轩。
就像是队员说的,他心思深沉,现在忽然说要道歉,他也实在不会相信。
更何况,他是那个害自己无法再从事检修员一职的罪魁祸首。
祁泽屿叹了口气,看来他曾经所经历的,的确都不是什么好事,忘掉也好。
得知了这些,祁泽屿也开始不再执着于去寻找过去。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但他不想这样回去,便四处走着去散散心。
海岛军区四面环海,海上的晚霞也往往是极美的。
祁泽屿走到一处礁石边,抬头看着天上的红色染红了海,似乎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里。
“哗——”
海浪拍打着礁石,祁泽屿闭着眼睛聆听。
忽地——
一股巨大的推力袭来,将他猛地推向了海中!
祁泽屿一个踉跄站立不稳,直直栽了下去。
落入海中的那一瞬间,他的头狠狠撞在了礁石上,额上刺痛传来,随即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人影站在岸边,看着他跌落进了海中,转身迅速离开。
第22章
耳边充斥着潮水的声音,祁泽屿奋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身处的黑暗。
额头传来阵阵剧烈刺痛,忽地,有什么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等祁泽屿反应,随之而来的便是越来越多的画面奔涌而来,一帧帧快速划过,转变为影像放映在脑海之中。
祁泽屿一时间忘记了挣扎,愣愣地望着。
他看见了赵念念,看见了他的队员们,看见了他在海岛军区的生活。
耳边忽地响起了一句又一句话语:“……我没办法将他视为我的爱人。”
“你身为此次舰船检修的负责人,你就要为这次事故付出责任,我已经决定把你调去陆地,不再担任海防检修师。”
……
“齐逸轩,不要多想,我喜欢你。”
“齐同志他并不是故意的,他罪不至此。”
每一句都是赵念念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
想起了赵念念对他的每一次冷漠,想起了她对齐逸轩的每一次维护,想起了自己从一开始的痛苦到最后的失望麻木。
他之所以在面对赵念念时可以做到对她没有一点感觉,将她当作一个陌生人,不过是因为心痛到了极致,记忆选择彻底将她删除。
眼前的影像依旧还在放映。
直到祁泽屿看见自己孤身一人站在了巡舰控制台前,眼神坚定的按下了自爆按钮。
但爆炸声并没有随之响起,舰船中响起了倒计时。
而他迅速打开了救生舱,乘坐了救生船快速脱离了这里。
敌军的注意力全然在巡舰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倒计时结束。
“轰!”
一声巨响猛然响起,祁泽屿的船没来得及逃脱到安全范围,被爆炸产生的浪潮掀翻。
好在他昏迷前紧紧抓住了一块浮木,最终幸运的被冲到了岸边。
就此,回忆结束。
祁泽屿静静望着面前重新归于一片的黑暗,心中思绪翻涌。
他恢复了一切记忆,可现在却深陷在了这黑暗里。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地听到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呼唤着他的名字:“泽屿……泽屿!”
那道声音锲而不舍,而祁泽屿好像循着它找到了一点光亮。
他的意识朝着那点光亮奔去,下一秒——
眼皮上的束缚一松,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望着眼前洁白的天花板,祁泽屿愣神了许久,直到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医务处。
“泽屿!”
身边的人也察觉到他醒了过来,几乎要将他拥进怀中,但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祁泽屿转过头去,便对上了赵念念的双眸。
她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眼眶泛着红色,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很憔悴。
“泽屿……你感觉怎么样?”
“你昏迷了两天,现在一定饿了吧?这是我给你带的粥。”
祁泽屿望着面前对他担忧至极的赵念念,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记忆中的那个她联系。
他动了动干涩的嘴,终于开口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赵念念,好久不见。”
第23章
“啪!”
赵念念手中的饭盒应声落地。
但好在饭盒的盖子还没有打开,所以粥并没有洒出来。
祁泽屿垂下眸子望向落在地上的饭盒,轻声道:“把它给我吧。”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况且他也确实感受到了胃部的抽搐。
听到这话,赵念念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弯腰将饭盒捡了起来,随后细细的将它擦干净,递到了祁泽屿的手中。
接下来,病房便一直都很安静。
祁泽屿一口一口喝着粥,而赵念念坐在一旁,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身上,一时间无法挪开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丝颤抖:“泽屿……你都……想起来了?”
祁泽屿喝粥的动作一停,淡淡点了点头。
赵念念的指尖猛地一颤,呼吸更沉重了几分。
“我……”
她张了张嘴,才发现此时喉咙哑的厉害。
而祁泽屿轻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不想再提起了。”
说着,他看向赵念念,弯了弯眉眼:“更何况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关系了。”
他云淡风轻,可赵念念的心口又堵又疼。
他说没有关系,那就说明他已经不想再和她有关系了。
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
“泽屿,我知道你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但我还是有话想要跟你说。”
赵念念哑声开口,但一字一句都说的清晰:“对于我曾经对你所表现出来的冷淡,我跟你道歉,虽然这听起来很奇怪,可其实……我心里想的并不是那样。”
“还有齐逸轩……我当年认识他的时候,他的父母都离世了,在他身上,我好像看见了你的模样,你坚强的挺过了伯父伯母离开的日子,长成了他们所希望的样子,我以为他和你一样,所以我选择了拉他一把。”
“可我识人不清,任由他伤害了你,真的……很抱歉。”
赵念念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解释着,可她也知道自己的解释有多么苍白无力。
最终,她低声开口:“泽屿,在你提出离婚的那天,我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你不仅仅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爱的人。”
“呼——”
窗外有风吹起挂在窗上的布帘,吹起了祁泽屿的碎发。
他就这样望着赵念念,却让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轻轻响起:“太晚了。”
“赵念念,我已经不爱你了,你的爱来的太晚了。”
祁泽屿永远记得赵念念那天离开时的失魂落魄。
且自那以后,她就没有再来过了。
在祁泽屿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上级派人过来问过他那天落水的事,得知是有人推的他,上级很重视,当即进行了排查,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除此之外,警务员每天也会过来,是赵念念让她来的,三餐都给他准备了他最喜欢的饭菜。
祁泽屿问起她的情况,警务员欲言又止,最后只说赵念念最近正忙。
因为,她就要重新出海了。
第24章
赵念念出海回到塔台在即,沈艺洋也来找了祁泽屿。
“祁同志,我就要回到沿海军区了,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了伤,还方便和我一起走吗?”
祁泽屿头上还包着纱布,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于是点了点头:“方便。”
如今的他恢复了记忆,这让他关于舰船方面的知识也了解的更加透彻了些,帮助自己的同胞对祁泽屿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他不会拒绝。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沈艺洋松了口气,随后道:“那明天早上八点,我在码头等你。”
听到这个时间,祁泽屿微微愣了愣,随后点头:“我知道了。”
沈艺洋离开后,祁泽屿一时间有些出神。
赵念念出海的时间,也是明天早上八点。
想着,他摇了摇头,将她从脑海中摇散。
赵念念什么时候离开,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入夜。
祁泽屿当天晚上没有再留在医务处,而是回到了宿舍,收拾着明天去沿海军区的东西。
收拾好后,他坐在窗前,这时外面走来了两个军属妹子,正低声聊着天:“听说了吗?那个叫齐逸轩的,他因为表现良好,被减了半年的劳改时间呢。”
“啊?他之前行迹不是很恶劣吗?这样的人真的会有心悔改?”
“那就不知道了,而且劳改所的地点也换了,换到了沿海军区那边,明天一早和那位从沿海军区来的上校一起出发。”
“那减劳改时间的事应该是真的了……不过这也没什么用,他在劳改所里还能混口饭吃,等出来后估计没有地方会要他,看他怎么生活吧。”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听不见。
祁泽屿回过神来后,眉头缓缓拧紧。
额头上传来阵阵刺痛,他垂下了眼睛,目光却落在了手腕上。
前段时间被人推下海的感觉骤然与三年前他被推进浪里的感觉相重合。
祁泽屿神色一凛。
推他下海的人,极有可能是齐逸轩!
可他手上并没有证据,无凭无据的事无法被判定。
想着刚刚那两人说的话,祁泽屿攥了攥手。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明天他就会和齐逸轩一同离开。
在那时,或许他有机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第二天。
祁泽屿起的很早,甚至起来的时候军区的广播还没有响起。
他收拾好了行装,时间指向了七点,他关上门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是赵念念。
她气喘吁吁,似乎是跑了很长一段路。
不等祁泽屿说话,她便将手中抱着的好几本笔记本递给了他。
“这些是你当年记下来的有关舰船的知识,被损坏的残页上的内容我已经抄下来了,我觉得你应该会需要它们。”
祁泽屿微微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了一抹惊喜。
这的确是他所需要的东西。
“谢谢……”
他将笔记接过,赵念念笑了笑:“不用谢。”
随即转头朝着舰船出发的方向赶去。
他们分别是不同的码头,赵念念还需要列队,所以时间很紧迫。
看着她的背影,祁泽屿的心里莫名多了一抹不明的情绪。
他将笔记尽数放进背包里,转身离开。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阴狠望着他。
第25章
西边码头。
祁泽屿赶到的时候才七点半,离出发还有半个小时,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齐逸轩居然已经提前到了。
他站在甲板上,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
祁泽屿顿了顿脚步,随后走上前去。
听到声音,齐逸轩转过了头来,随即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泽屿哥,你可以去上层甲板,那边风景好。”
说着他垂下眼睛捏了捏衣角:“我是要送去劳改的,只能待在这里。”
祁泽屿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望着他面上的神色,却并没有捕捉到疑点。
可他并不会相信齐逸轩就像他们说的那样,真的有心悔改了。
警惕依旧保持,但祁泽屿并没有显现出来,淡淡道:“没事,我更想看这里的风景。”
齐逸轩望向他,声音响起:“我还以为泽屿哥不愿意和我待在一块,毕竟那一次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恢复记忆,你都不愿意来找我。”
“不过听说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祁泽屿毫不避讳点头:“没错。”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秘密。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被人推到了海里,头撞到了礁石上,或许这就是我恢复记忆的原因。”
说着他笑了笑:“这,算是好事还是祸事呢?”
他定定的看着齐逸轩的眼睛,只见他摇了摇头,一脸后怕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幸好泽屿哥你被浪冲上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我听说那天还进行了大规模排查呢……”
“你呢?”
祁泽屿打断他的话,眸光锐利:“你也被排查了吗?”
齐逸轩好似察觉不到任何不妥,点了点头:“当然,只是那天我正在提交材料,政委他也可以给我作证……”
说着,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脸惊慌道:“泽屿哥,你不会觉得那个人是我吧?肯定不是我,我是真心悔过了的!”
祁泽屿的心逐渐有些发沉。
如果政委能给齐逸轩作证,那那天的人就不可能是齐逸轩了。
可……这一切变得更加解释不通。
除了齐逸轩,他想不出另一个推他的人。
不过这次的对话倒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祁泽屿看了齐逸轩一眼,淡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至少他知道了,齐逸轩确实没有悔改。
他演戏的样子祁泽屿记得很清楚,他观察东西向来细致。
齐逸轩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恨意和他说话的。
祁泽屿嘲讽笑了笑,准备去上层甲板。
就在这时,沈艺洋也到了。
她身后带了两个人,是她这次找到的技术人员以及她的家属。
那名技术人员曾经恰好是祁泽屿的队员,见到祁泽屿,她很是惊喜的上前:“祁队长!”
两人寒暄了几句,舰船也朝着远处进发。
祁泽屿到了上层甲板,摊开笔记本一页一页翻看。
笔记本已经有了年头,但看得出来,赵念念保存的很好。
就在祁泽屿回味着舰船检修的知识时,一道声音却随着风轻飘飘的飘到了祁泽屿的耳中:“他……有察觉到什么吗?”
祁泽屿皱了皱眉,起身朝下看去。
而这一看,他却瞧见那名家属正和齐逸轩站在一块。
他们……认识?
第26章
一团疑惑尽数涌了上来,祁泽屿凝神望着那边,可他们谈话的声音却小了下去,接下来的话他都听不见了。
祁泽屿见没有什么收获,眉头皱得更紧。
那名技术人员他的确认识没错,但这名家属估计是在近三年才来的海岛军区,他看着很是面生。
既然他都不认识,那长期待在劳务所的齐逸轩就更不可能认识了。
可刚刚他们凑在一起谈话的模样,却看起来很相熟。
还有一点,齐逸轩在海岛军区的风评极差,就算是后来军区也应该清楚,那这位家属怎么会愿意和他走的那样近?
直觉告诉祁泽屿,自己前几天被人推下海的事,或许和他们的相识有关。
但这也只能让他提醒自己警醒一些,其余的事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祁泽屿揉了揉额头,不再多想,继续看起了笔记。
西沿海军区离海岛军区并不属于同一片海域,其中相隔的一段距离较远,舰船行驶了近十天才抵达,但好在这段时间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什么事。
沈艺洋带着祁泽屿了解了他们军区舰船相关的大概体系,随后又领了几名他们本军区的技术人员过来:“从今天起,祁同志会在我们军区待一个月,大家要好好利用这一个月,跟着祁同志学技术!”
而从海岛军区挖过来的那名技术人员,今后将会长久的留在这里,他能力尚且足够,担任了沿海军区舰船队的队长。
到达当天是整顿时间,祁泽屿并不用去忙,等该安排的事都做好后,他朝着一处地方走去。
而他去的目的地,是劳务所。
齐逸轩之前被安排在西北的劳务所改造,如今改造期只剩下半年,忽然调到沿海劳务所让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去劳务所的路上,他恰好碰见了沈艺洋。
见到他,沈艺洋走了过来:“祁同志在沿海军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需要我给你带路,参观一下我们军区吗?”
祁泽屿摇了摇头:“沈上校应该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么齐逸轩会调动劳务所?”
沈艺洋一顿,随即开口给他解惑:“这是他自己要求的,考虑到他改造期间表现良好,再加上西北军区也同意了申请,我就没有拒绝。”
祁泽屿若有所思,又道:“他是什么时候要求的?”
沈艺洋想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日期。
等到沈艺洋离开后,祁泽屿便去了劳务所,经过一番观察,其实这里的环境并不比西北好,甚至条件比西北还要苛刻一点。
而齐逸轩要求换劳务所的时间是在他答应来沿海军区以后。
心中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齐逸轩这次估计是冲着他来的。
他在劳务所时间并不自由,但他或许还有一个帮手——那名家属。
可这都是他的猜测,他还是想不明白,那名家属为什么会愿意帮齐逸轩。
如果他想要帮齐逸轩,那他们的计划又是什么?
沿海军区不像海岛军区四面环海,但在特定的位置也能靠近大海。
就比如这里,祁泽屿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他攥了攥手,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感。
其实不管他们的计划是什么,但祁泽屿都知道他们的目的——
想让他消失。
第27章
在沿海军区的日子过的很快。
祁泽屿将自己的知识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们的技术人员,并将自己的笔记也留给了他们。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沿海军区的舰船总体维修技术有了大大的提高。
还有一天祁泽屿就即将坐上舰船回去,沿海军区的上级特地来见了他,对他表达了感谢,并亲自去电报给海岛军区,对他提出了表彰。
这一个月过的很顺利,顺利到让祁泽屿怀疑自己之前的担忧是错的。
齐逸轩和那名家属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相反,那名家属在他空闲的时候还会过来找他闲聊,也会带一些自己做的小食送他。
一来二去,祁泽屿对她也多了几分了解。
她和那名技术人员是通过父母介绍认识的,三年前他们结了婚后就跟着来了海岛军区,之后在这边生下了一个孩子,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她就把他送回了老家由父母照看。
祁泽屿听到这里不免好奇:“你不会想孩子吗?”
她的脸明显一僵,随后又连忙打岔掩饰:“当然会想,但是我也不想离了自己的丈夫……等孩子大了,我就把他接过来,这样我们一家也能团聚了。”
祁泽屿听在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在祁泽屿即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又来了。
“祁同志,你明天就要回海岛军区了吧?来带上这些吃的,留在路上吃。”
即使这位家属这些天来都没有异常,但祁泽屿也始终保持着心中的那一份警惕,接过她带来的东西,露出礼貌的微笑:“丽梅同志,谢谢你。”
说着,他又拿出了一张钱票:“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你收下。”
见状,丽梅推拒了一番,还是收下了。
随后,她又照常和祁泽屿寒暄了几句,直到天色晚了下来,她才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她还向祁泽屿打听了一件事:“祁同志,你知道劳务所怎么走吗?我来这一个月,还不敢走遍这里呢。”
祁泽屿顿了顿:“你去劳务所做什么?”
丽梅一僵,随后面上扯出一抹笑容来:“还能做什么,我听说那边有海,就想去看看风景。”
祁泽屿眸色微沉,随后还是说了位置。
但在她离开之后,他跟了过去。
有了黑暗的掩护,祁泽屿并不需要费心隐藏自己。
可明明就这样一路跟着,直到到了劳务所的拐角,他却跟丢了。
祁泽屿抿了抿唇,一步步朝着前面走。
夜晚的海也很迷人,月光洒在海面上,就像是洒落的金银。
祁泽屿静静看着,四周空气一片寂静,只有风阵阵吹过。
忽地,他却在安静中淡淡开了口:“丽梅同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完,他缓缓转过身,便看见丽梅满脸惊愕站在身后,抬着手,一副要把他推下去的模样。
看着祁泽屿淡然的脸,她颤抖着开口:“你……你怎么知道……”
祁泽屿笑了笑:“沿海军区有海的地方不多,你知道劳务所那边有海,肯定也知道它的位置,你只是想把我引过来。”
说着,祁泽屿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是齐逸轩让你这样做的吧?”
“而你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那个远在你老家的,‘你的孩子’。”
第28章
丽梅的眼睛逐渐睁大,惊愕定格在了脸上。
祁泽屿定定的看着她,淡声开口:“我们谈谈吧。”
丽梅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压力,最终,她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那个孩子,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她的声音喑哑,面上也挂上了一片绝望的死寂。
“我的孩子是早产儿,出生的那天就被放进了保温箱,军区有一个嫂子和我一样,但她比我情况更糟糕,因为产后大出血,她只能躺在床上。”
“我每天都会去看看我的孩子,她托我也帮忙看着她的孩子。”
“可是、可是……”
丽梅说着,头深深埋在了膝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那天,我看见我的孩子他停止呼吸了……”
之后的事,不用她说,祁泽屿也猜出了几分。
“你不能接受自己孩子的离开,将两人的孩子调换了,对吗?”
丽梅浑身一抖,痛苦的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的孩子很像,又是同一天出生,当时我换了之后,竟没有人注意到。”
“我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我的丈夫……我将这件事埋在了肚子里,事后我不敢让那个婶子看见那个孩子,也害怕事情暴露,就把孩子带回了老家。”
“可那个婶子却受不了打击,开始经常性的神志不清……”
祁泽屿望着丽梅悔恨的模样,眸色却依旧泛着冷意:“可即使是这样,你也没有说出真相,不是吗?”
听到这话,丽梅不住的摇头:“我想过的,我想过的……”
“我写了道歉信,我想要告诉她真相,可是写好之后我又害怕了,我不知道这件事败露之后我面临的会是什么,我或许会被离婚,会被送去劳改……”
“我最终还是没有送出那封信,可因为一个意外,这封信却被齐逸轩看到了!”
祁泽屿垂下了眼睛。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丽梅痛苦地攥紧了手:“齐逸轩说只要我能让你消失,这件事他就不会去告发。”
“他为了让我同意,欺骗我说你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的异常,说如果由你来告发的话,我这一辈子就没有希望了。”
“他还告诉了我怎么让你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我一时鬼迷心窍,便相信了他的话。”
“可我试探性和你说起孩子的时候,我观察了你的表情,才发现你对这件事根本不知情……但是你却开始怀疑起了当初推你的人,所以我不得不再一次对你下手。”
祁泽屿叹了口气。
“从你一开始生出了调换孩子的想法时,你就已经错了。”
“可等你相信了齐逸轩的话时,你便已经踏进了无法回头的深渊。”
丽梅愣在那里,良久之后,眼眶涌现出了两行泪水。
之后,祁泽屿特意推迟了自己回去的时间,给海岛军区发去电报陈述了这件事。
那名调职过来的技术人员也得知了一切,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哑声道:“我去申请休假,将那孩子接回来还给人家。”
海岛军区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复,因为丽梅的情况严重,他们会派人过来调查,了解清楚后再做出处罚。
而这处罚绝对不会轻。
除此之外,因为丽梅指控了齐逸轩教唆她害人一事,军区方决定撤回他的减刑处理,并要准备给他加改造时间。
可当几人打开关押齐逸轩房间的那一刻,却愣住了。
只见,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第29章
“这是怎么回事?!”
得知自己军区的劳改所丢了人,沿海军区上级勃然大怒。
最后劳改所监管的人战战兢兢开口:“因为他的表现一直很好,再加上还是争取过成功减刑的人员,所以我们对他的看管比较放松……”
最终劳改所的监管人员全部都受到了停职处罚,新上任的监管人员也被警告无论劳改犯表现的多么好,都要严加看管。
随后,沿海军区派了好几人去搜查齐逸轩的行踪。
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祁泽屿也准备回去了。
但在回去前,沈艺洋却带来了一个消息:“海岛军区的塔台有一艘舰船出了事故,没人找到问题所在,你们上级发来电报请你过去检修一下。”
祁泽屿闻言愣了愣,最终还是同意了前去。
虽然他的手出了问题,但这对寻找问题所在的影响应该算不上大。
只是……赵念念似乎就在塔台那边。
祁泽屿叹了口气,自从恢复记忆后,他便一直不太想和赵念念相见。
船在海上行驶了几天,临近夜晚时,祁泽屿远远已经能看见塔台的灯光了。
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可就在这时,天边却刮起了一阵狂风。
祁泽屿微微一愣,观察着天上云的变化,心忽地有些发沉。
快要下暴雨了。
在航海的时候面临暴雨是危险的,但祁泽屿对此也有经验。
送他来这的航船是沿海军区的,船上只有一个船手和两个帮忙的,祁泽屿看得出来那船手在面临这种天气的时候也有些手忙脚乱,推测出他的经验算不上足,便让他和其余两人进船舱躲着。
听到这话,船手摇了摇头:“祁同志,虽然我很少面对这种极端天气,但我也不能让你待在外面,这太危险了,你先进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正说话间,暴雨便已经倾盆而下,除此之外,狂风也掀起了海水淋在了两人身上。
船手立刻去稳出船帆,可因为风实在太大,他一个人显得很吃力。
祁泽屿皱紧了眉头,立刻上前帮忙,这才堪堪稳住。
舰船在大海上摇晃着,暴雨一遍遍冲刷着两人,温度骤降,祁泽屿只在外面站了一会,便感觉浑身都在抖。
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因为他一旦离开,船手没有配合,这船便很容易被掀翻。
就这样,在暴雨中,航船摇摇晃晃地靠近了塔台。
塔台中的士兵迅速出来接应,帮忙稳住船,将几人都接了出来。
赵念念也冲了过来,望着被搀扶着出来的祁泽屿脸色苍白,连忙上前:“泽屿,快进塔台去……”
她话音未落,祁泽屿便朝前栽倒了下去。
因为体力不支和长期失温,祁泽屿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冷意似乎已经穿透了心脏,让心脏的跳动也显得越来越无力。
“我好冷……”
他下意识喃喃着,就在感觉自己在冷得快失去仅存的模糊意识时,他忽然感到了一阵温暖将他紧紧的包裹住。
心中的冷意一点点消散,他忍不住朝着那温暖靠了靠。
不知过了多久,祁泽屿才有了力气去睁开眼睛。
温暖还在。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等他终于恢复了意识,却忽地僵住了。
此时的他……正和赵念念同在一被中,紧紧相拥!
第30章
祁泽屿浑身瞬间僵住,刚刚那晕晕沉沉的感觉似乎也因为这一惊吓消失的荡然无存。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眉眼,清晰地感受着两人的肌肤相贴,那炙热的温度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同赵念念结婚的那五年里,两人从未如此亲密……
祁泽屿的脑海中是一团混乱,他怔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此刻的他或许应该挣扎出赵念念的怀抱,穿好自己的衣服,而不是贪恋这一时的温暖。
然而他刚稍稍一动,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声音:“别乱动。”
祁泽屿猛地定住。
过了许久后他才反应过来,有些恼怒的推了推赵念念:“你醒着是不是?放开我。”
这一次,她又毫无反应了。
紧闭的双眼仿佛真的已经睡着,如果不是她浓黑的睫毛有些轻颤的话。
祁泽屿深吸一口气,随后道:“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一声低叹响起,赵念念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的眸子幽暗,似乎还藏着几分委屈。
“你失温了,如果不及时让你回温会有生命危险,塔台没有保暖设备,皮肤的接触是最快的升温办法。”
不等祁泽屿问责,赵念念便率先开口解释。
祁泽屿怔了怔,随后道:“谢谢。”
“但是你能不能先将我放开?”
赵念念抿了抿唇,这才不情不愿将他放开。
祁泽屿别过头不再去看她,快速穿好了衣服。
此时的他只感觉脸颊发烫,而他必不能让赵念念看出他的异常。
就在他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手腕却被人一把攥住,伴随着他的一声惊呼,整个人便又被按回到了床上。
“你干什么!”
祁泽屿挣扎着甩开她,眼中有了几分怒意。
看着他对自己下意识的抗拒,赵念念一愣,随即碰了碰他的额头,轻声道:“除了失温以外,你还发着高烧,需要好好休息。”
祁泽屿一僵,而赵念念扯起一抹安抚的笑容:“放心吧,我现在就出去。”
她离开的背影似乎有几分落寞,让祁泽屿心中无端升起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他攥了攥被角,闭紧了眼将这种情绪压下去。
之后的几天,赵念念都会过来看他,会来给他送药,也会将珍贵的营养品拿出来给他,至于各种各样的关心更是没有少过。
这些都是祁泽屿曾经所奢求的,但是如今的他对这些却早已经没了太大的感觉。
他对赵念念早已经死心,现在就算她做这些,他也只把它们定义为赵念念的补偿。
他接受补偿,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但是他不会因此重新爱上他。
休养的这段时间里,赵念念也丝毫不提检修舰船的事情,只说要等他彻底恢复精神。
舰船检修的事并不着急,所以祁泽屿也不再多问。
又过了两天,除了脑袋还有些晕以外,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
自己探了探额头,确保精神恢复的不错后,祁泽屿起身准备去看船。
恰在此时,房间的门却被敲响,得到他的回应后,一个白胡子的老伯走了进来。
对上祁泽屿疑惑的神色,老伯笑了笑道:“祁同志,我是过来给你治手的。”
第31章
“治手?”
祁泽屿一怔,老伯点了点头,走上前来,指着他的右手道:“我能看看吗?”
祁泽屿下意识点头。
随后那老伯按了按他的手腕,开始询问一些常规的问题,比如受伤的原因,比如哪里比较疼等等。
看着老伯认真检查,祁泽屿忍不住开口道:“我的手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医生说后遗症是没办法被根治的……”
老伯却摇了摇头:“能治。”
祁泽屿一愣,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而那老伯微微皱起了眉:“只是你的问题的确很严重,治疗周期大约需要一年多,很麻烦。”
“李医生,拜托你一定要治好他。”
一道微哑的声音传来,随后赵念念走了进来。
祁泽屿闻言猛地一怔,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您就是当年军区里那个传说中的李医生?”
当初祁泽屿的手受伤后,他曾听到过有人遗憾道:“如果李医生在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
后来他多方打听,得知了李医生曾是海岛军区的军医,只是退役后便找了一个无名的小村子安居,也不和外界联系,所以一般人都找不到他。
他对人体骨骼多有研究,如果是他的话,自己的手的确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祁泽屿的眸中升起了一抹亮光,但想到刚刚李医生说他的问题比较难治后,那光又黯淡了几分。
李医生看了出来,笑着道:“你放心,既然赵指挥找了我来,我就一定会尽我所能治好你。”
后来祁泽屿才得知,原来自从他的手受伤以后,赵念念便一直在寻找李医生的下落。
而她寻找李医生的依据,只有当年李医生的一句:“等退役后,我倒是想到南方的某个小山村,过上隐居的生活。”
于是她每每有了空闲,就会开始多方打听寻找,即使后来祁泽屿牺牲的消息传来,她都没有放弃。
祁泽屿听到这些,抬头看向赵念念,目光恰好与她对视。
“大家都以为我牺牲了,为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放弃?
赵念念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轻声开口:“因为我一直都坚信,你还活着。”
祁泽屿的心陡然跳动。
他忽然想起前段时间上级告诉他,自他‘牺牲’之后,赵念念就自己申请不再担任上校一职,选择了驻守塔台。
而他也了解到赵念念驻守塔台的这段时间以来,每半个月都会巡逻一次。
她就像是在水池中打捞一颗玻璃珠,玻璃珠落进水里会变得透明,所以没人能确定那颗玻璃珠到底在不在水里,可她却为了这飘渺的可能,做出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坚持了三年。
愣愣看了赵念念良久,祁泽屿最终还是别开了视线。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是他没办法跨过自己心里的那片荆棘。
之后的时间祁泽屿便不再去看她,配合着李医生完成了检查,之后李医生会长期留下来帮助他治疗,军区得知了这件事,特地派人过来对他表达了谢意与敬意。
而祁泽屿也没有忘记此行前来的目的,完成了舰船的检修工作。
不过他只负责找出问题所在,具体操作还需要别人来。
心中一时间有些失落,赵念念站在他的身边轻声开口:“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可以再次回到属于你的战场。”
祁泽屿呼吸一滞,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舰船检修的事情完成,祁泽屿也该回到海岛军区了,而李医生会和他同行。
临近出发前,赵念念明显不放心,熬夜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在他离开那天,却又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出自己想陪他前去的话。
祁泽屿看出她想说什么,看着她眼下的乌青,轻声道:“赵念念,我会安全抵达的。”
赵念念眸子一暗,知道这是拒绝。
而就在这时,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却响了起来:“赵指挥不用担心,我会护送祁同志安全回到海岛军区。”
第32章
听到这道声音,两人都是一愣,转过头去便看见了沈艺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赵念念看见她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会在这?”
沈艺洋依旧保持着笑意:“有些问题我需要去海岛军区确认,恰好想起祁同志在这里,我便想着先到这边来找他汇合。”
说着她看向祁泽屿:“祁同志,谢谢你当初愿意来沿海军区帮忙,很好的解决了我们所面临的困境。”
祁泽屿勾起一抹礼貌的微笑:“我们是同胞,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赵念念的眸色更沉了几分,看向沈艺洋有了明显的敌意:“如果单单只是道谢的话,沈上校何必多此一举,一定要先来这塔台。”
沈艺洋一顿:“我说过,我此次前来,和祁同志同行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赵念念攥了攥手道:“这也不必,我们有人会护送。”
沈艺洋叹了口气:“但我来都来了……”
“那就麻烦沈上校和泽屿分别乘坐各自的航船。”
赵念念毫不犹豫打断了她的话。
并不是她要刻意冷化关系,而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让沈艺洋和祁泽屿待在一起。
同为女人,她能看出来沈艺洋的态度从一开始对待人才的欣赏,到现在她看向祁泽屿的眼中,已经有了别的情绪。
这让她不得不戒备。
沈艺洋轻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好吧。”
说完之后,她转身便离开了。
祁泽屿看着她的背影,对赵念念皱了皱眉:“我们双方军区的关系还是不要弄的太僵了。”
赵念念听到祁泽屿的教训,眸中有几分黯淡,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只要那个沈艺洋不去刻意接近祁泽屿,她自然也不会让两军区之间的关系变僵。
本来沈艺洋离开后,赵念念是松了口气的。
但她不多时却又折返了回来:“我的船出了点问题,现在需要修个三五天,但是我的任务比较急……”
说着,她话锋一转,看向祁泽屿:“祁同志,我能和你同坐一个航船吗?”
她都这样说了,祁泽屿当然不会拒绝。
赵念念在一旁脸沉的厉害,她一定是故意的!
就在赵念念想要不顾祁泽屿的劝阻,跟着送他回海岛军区时,一名士兵却匆匆跑了过来:“赵指挥,监测员刚刚说似乎有些新情况请你过去看看。”
赵念念一怔,最后只能离开。
祁泽屿看着她似乎有些气愤的背影,一时有些无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越来越能看懂赵念念想的是什么了。
明明之前她都会将情绪藏的很深。
是因为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情绪是藏不住的吗?
就像是曾经的他,在赵念念面前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样……
但很快他就不再多想,因为航船即将出发了。
这一次回去,他就可以开始正式治疗他的手,想到自己还有机会成为检修员,祁泽屿忽地感觉自己心上的阴霾都挥开了不少。
“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响起,祁泽屿回神,便见沈艺洋正望着他。
他连忙收好情绪,笑了笑道:“没什么。”
沈艺洋也勾了勾唇,忽地开口:“祁同志,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祁泽屿微微一愣,转头看她。
而沈艺洋看向他的眸子多了几分幽深:“你……是不是还喜欢赵念念?”
第33章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祁泽屿猛地一怔。
也让他的脑子嗡了一声。
“为什么会这么问?”
面对祁泽屿的不解,沈艺洋笑了笑:“我不是故意好奇你的私事的,只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注意过你,那时的你对她的态度和现在似乎有些不一样。”
“就像是刚刚,你虽然说着拒绝她的护送,可是我分明看见你的眼中有心疼的神色,你只是不想让她累到自己吧?”
祁泽屿一僵。
沈艺洋见状顿了顿,随后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抱歉,我太唐突了。”
祁泽屿回过神来,摇头道:“没关系。”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答案,但是沈艺洋却已经知晓了。
待她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后,她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出神。
一段久远的回忆也在脑海中显现出来。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一次出海任务,她所在的舰船出现了损坏,即将沉船。
但好在他们遇到了一队巡舰船,其中下来了一个检修员帮助他们解决了问题。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样冷静又优秀的男人。
在海水已经漫上船底时,在那危险的情况中,他就像是一个勇敢的战士,一边冷静让他们撤离,一边将自己留在了危险的前线,还圆满完成了任务。
当时的沈艺洋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动。
惊鸿一瞥,从此念念不忘。
后来她调查了他,才知道他是海岛军区的检修员,且已经结婚。
于是心中的爱慕便被压制了下去。
她努力想要忘记那个名字,却又在调令上再度看见了那个名字。
没人知道她当时的心情,没人知道她期待的心。
她申请了亲自过去将人接来,可最后却得到了他牺牲的消息。
就像是五雷轰顶一般,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不会跳了。
就这样一直过了三年,她居然再次见到了他。
她知道他已经离了婚,于是便不再压制自己的心意,总是会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清楚的明白了,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祁泽屿的目光从来不会主动落在她的身上,他对自己微笑,却只是礼貌的态度。
他的目光落向的人,是赵念念。
而就在刚刚,她冲动的去问了他,也得到了答案。
沈艺洋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那是祁泽屿带到沿海军区的笔记中的其中一页,是她偶然看见的。
那一页记录的,正是很多年前他们舰船出事的那一天,他们初遇的那一天。
他记录了当时舰船的问题所在以及解决方法,将它分解成了一个例子。
沈艺洋看了许久,随即手轻轻一松,纸飘进了大海,沉入了水中。
就像她决定将自己的心意永远藏进心里。
航船航行了几天后,祁泽屿回到了海岛军区。
上级为了他的手还能治好而感到高兴,专门跟他说起:“祁同志,等你好了,我就直接特令你为海军舰船战斗员!”
祁泽屿一怔。
他当年调职未曾通过的遗憾,上级居然还记得。
看清她眼底那抹深藏的愧疚,祁泽屿轻笑了笑:“那我一定不负长官期望。”
祁泽屿在海岛军区休整了一段时间,也能明显感受到受伤的手腕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让他很是高兴。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祁泽屿依旧像往常一样出门,准备进行今天的康复治疗。
还没到地方,他却远远看见警务员一脸焦急。
心中忽地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祁泽屿连忙拦住了警务员:“怎么了?”
见是他,警务员也没有隐瞒,连忙道:“大事不好了!塔台那边发来电报,敌军又发起了入侵进攻!”
第34章
脑海中骤然炸起一声巨响,就如同三年前他按下自爆装置一样。
祁泽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而警务员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现在要去立马上报给长官,听说这一次他们是大规模进攻,我们得立刻派出援军!”
警务员说完就大步朝着上级所在的办公室冲去。
而祁泽屿也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她的背影,抬脚跟了过去。
他越走越快,期间几度脚步都有些踉跄,差点就要因为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而他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朝着上级办公司赶着,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一个问题。
他是不是还喜欢着赵念念?
沈艺洋这样问他的时候,他犹豫了,因为他说不出自己心中的答案。
他明明对赵念念已经死心了才对,就像是他会出于本能的对她的接触表达抗拒。
可为什么当时的他没有办法斩钉截铁的说出那个否认的答案?
为什么现在的他会如此心慌?
为什么——
他会不由自主冲进上级的办公司,不受控制喊出那句:“长官,我自愿申请成为支援塔台援军中的一员!”
上级刚得知塔台受到了入侵的消息,如今听见祁泽屿的请求,脸上愤怒焦急的神色都僵了一瞬,随后道:“祁同志……此次前去危险无比,你的手尚且还没有养好,作为舰船队的希望,你就留在军区好好养伤。”
祁泽屿却神色坚定:“长官,从我决定成为一名军人起,我就发誓,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就一定要站在我该在的位置。”
“上次我在塔台检修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塔台方使用的舰船是我最熟悉的型号,况且我也曾与敌军交战,我深知他们的舰船弱点,我坚信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我的伤,长官不用担心,这段时间李医生教会了我一种可以短时间让手不抖的方法,我绝不会给组织拖后腿!”
看着祁泽屿的坚定模样,上级知道他去意已决。
她攥紧了手,最终还是道:“既然如此……”
“祁同志,我特令你现在立刻去跟随码头即将出发的援军队伍,前往塔台支援!”
“是!”
“一定……要平安回来!”
接了任务,祁泽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码头,援军已经整装待发。
他迅速做好备战状态,跟着船队启航。
随着船的启动,祁泽屿握紧了手,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
“赵念念……你可一定不要出事。”
“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
船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塔台,还没靠近,远远就能听到那边传来的阵阵枪响。
所有人立刻拿好了自己的武器,随时做好了支援准备。
等赶到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敌军数量虽然众多,但塔台以死相守,硬生生撑到了援军到来,都没有丢了塔台这道防线。
祁泽屿迅速朝着在前线的舰船赶去,看见一个又一个中弹受伤的士兵被抬下来,生死未卜的模样让他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总算赶到了舰船,这艘船的损毁程度已经快到达极限,现有的检修人员对它损坏的地方正束手无策。
祁泽屿正要冲过去,忽地——
“砰!”的一声,不等他反应,一个人便猛地将他扑倒。
祁泽屿抬头看去,便看见了赵念念的脸。
她风尘仆仆,身上满是血污,脸上伤口还在流血。
祁泽屿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擦掉血迹。
可下一秒,赵念念冷然的声音却响起:“你来这里做什么?现在立刻回去!”
第35章
祁泽屿一僵,看着她冷漠的模样,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赵念念。
可不一样的是,他也看到了她泛红的双眼,以及深藏在眼眸里的担忧。
他坐起身来,刚刚的声音是敌人的枪袭,如果不是赵念念的突然出现,他很有可能中弹。
“我来这里,是要和你并肩筑起海防的这道城墙。”
祁泽屿说着,轻轻勾起了一抹笑:“赵念念,你放心去和敌人作战,你的身后有我。”
赵念念呼吸一滞,刚刚冷漠的神情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她扶着他手臂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我害怕……再一次失去你。”
祁泽屿摇了摇头:“赵念念,在战场上,我们不应该有自己害怕的东西,你教过我的。”
说完,他拂开了她的手,转头毅然决然的朝着舰船被损坏的地方而去,即使那里时不时会有敌军的子弹飞过,即使他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不是就会倒下。
赵念念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
她转过了头去,站在外面的副手见她独自出来有些诧异:“赵指挥,你不是说你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要把他送回去吗?”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赵念念身后的舰船:“这艘舰船的防御系统已经被击破,我们是否要将它弃掉……”
赵念念摇了摇头:“有人可以让它发挥出最后的价值。”
“走吧,前面的战友们还在等着我们的帮助。”
舰船内。
祁泽屿迅速抵达了舰船内部,里面有两名检修人员正准备撤离,看见他来一时间都很惊讶:“祁队长?!”
随后他们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这艘舰船的防御系统已经彻底报废了,攻击口也无法再发挥作用,祁队长你跟我们快点撤离这里吧,现在这里很危险。”
祁泽屿并没有离开,望着他们道:“如果我们抛弃它不管,以我们现在能用的资源,被敌军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两人一愣,随后神色有些黯淡:“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它已经修不好了……”
祁泽屿径直朝着里面走:“修不好,但是它可以发挥最后的价值——减少敌军的数量。”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祁队长,你是想……”
“没错。”
祁泽屿快速走到操作台:“只要将航行程序设定到指定地点,在它闯进敌军舰队时准时自爆,便会给我们减少很大的威胁。”
而这些,也是他找回记忆以后着重学习过的。
“无、无人驾驶?!”
听到这样的话,他们脸上的震惊都说明了他们无法相信这件事的可行性。
但是祁泽屿却信誓旦旦:“长期无人驾驶我没办法做到,但是敌军近在眼前,这件事就并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立刻去通知塔台,让他们掩护东南方向那一批我方军队撤离,一定不要让敌军跟过来,只要撑住五分钟就好!”
祁泽屿强大的气势让他们无法拒绝,迅速跑了出去传达他的想法。
时间紧迫,祁泽屿站在操作台前加紧操作。
手腕传来剧烈痛感,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终于,程序设定完毕!
祁泽屿按下自爆按钮,随着倒计时迅速冲了出去。
舰船自动驶离码头,他只能跳进海里,好在有人接应,将他带了上来。
东南方的军队已经撤离,敌军本想乘胜追,却看见一艘破损的舰船直直冲了过来。
不等他们反应——
爆炸声响彻整片天空,那一片区域的敌军舰船就这样消散在了火海之中!
第36章
“祁同志!厉害啊!”
周围刚刚还提了一口气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上前欢呼称赞。
“刚刚那两位检修同志过来告诉祁同志要做的事时,我还心想着这是不可能的呢!”
“谁说检修队的同志是属于后勤类的?祁同志两次将舰船化为炮弹,把那些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听着他们惊喜的夸赞,祁泽屿却遥望着那片火海,神色寂然。
他忽然想起了当初的0831号。
“这些……都是不得已的行为,并不值得大家的夸赞。”
“一艘舰船的建造耗费巨大,它的作用也远不止用来和敌军同归于尽……它本来应该在海上航行,就像是古时间战场上将军的马,同将军一起建功立业。”
“但是我却选择了把它推向灭亡。”
听着这些黯然的话,周围逐渐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你没有把它推向灭亡,相反,你让它发挥出了自己最后的价值。”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赵念念大步走来,定定望着祁泽屿:“如果不是因为它,我们没有办法守住这道防线。”
说着,她把一张纸展开放到众人面前:“这是我们刚刚拦截到的密信,情报有误,敌军的数量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意味着,即使海岛军区的援军已经赶了过来,但如果敌军全面进攻,他们依旧守不住。
随后,赵念念将手中的纸收了起来,再度看向祁泽屿:“如果不是你刚刚让舰船自爆,他们马上就会发起全面进攻。”
“但因为刚刚的突发情况,他们不敢贸然前进,最后选择了撤离,你给我们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听到这些话,祁泽屿眸中的黯然渐渐散去。
赵念念朝他笑了笑:“祁泽屿,你真的很优秀。”
心头骤然一跳,有一种情愫似乎从心底滋生。
赵念念说完便转头看向众人:“作战组织人员现在立刻进到塔台,我们重新商定应对计划,电报员也行动起来,把最新情况报给军区!”
一时间,塔台的所有人都进入到了热血沸腾的备战状态。
而祁泽屿自然也没有闲着,带领着检修人员维修刚刚参加过作战的战舰。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了黄昏。
祁泽屿站在岸边,那片火海已经渐渐消失,但天边火红的晚霞映在那里,就好像一片新的火海。
这样的氛围,总是会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
忽地,一件外套被披在了他的肩头,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温暖,祁泽屿转过头去,便看见了赵念念的脸。
“晚上气温会骤降,注意保暖。”
闻言,祁泽屿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谢谢。”
赵念念笑了笑,同他一起望着天边,忽然开口:“泽屿,在我看见你出现在塔台的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很慌。”
“我害怕失去你,我不想让你面临危险,可我不得不承认,除了心慌,我还会有一种矛盾的情绪——”
赵念念的话一顿,祁泽屿偏头看她,恰好撞进了她漆黑的眸子。
“那种情绪,是心安。”
祁泽屿呼吸一滞。
赵念念勾了勾嘴角,摸了一把他的头:“谢谢你能来。”
说完后,她转身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望着她的背影,祁泽屿有些出神。
赵念念……认可了他的能力吗?
他想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有危险正悄悄来临——
“砰!”
一声闷响,祁泽屿只感觉头部一阵刺痛,随即眼前控制不住的陷入到了一片漆黑之中。
第37章
“他就是那个害得我们损失了几百海军和六艘战舰的人?”
“就是他,不会错的!”
在一片模糊之中,祁泽屿恍惚间听见耳边有人在谈话,他费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却怎么都看不清自己身处的环境。
后脑勺传来阵阵刺痛,祁泽屿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好像都已经被束缚住了。
“先把他作为人质关在这里,你去重新整顿我们的军队,一天后再发起一次进攻,看看他们还有没有招架的能力!”
刚刚模糊的声音稍稍清晰了些,谈话的人说的并不是国语,他也大概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被绑到了敌营。
脚步声响起,等他估计人已经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围的环境异常昏暗,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祁泽屿环视了一圈,便明白了过来,他被关在了最底部用来放货物的船舱。
脑海中仔细回想着刚刚那两人的谈话,是因为他将舰船作为炸弹,让敌军损失惨重,才被抓到这里来的。
可让他疑惑的一个点是,这些人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他的?
祁泽屿一边想着,一边想办法想要解开身上的绳子。
粗粝的麻绳被系得很紧,磨得手腕和脚踝生疼。
他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体,将绑手的麻绳靠在了一处早就发现的生锈铁皮上,一点点的磨。
这个过程很是艰辛,祁泽屿耗费了很大的时间才将麻绳磨断。
随后他迅速解开了脚上的绳子,悄悄移动到门边,趴在门缝看见了外面的一双军用皮鞋。
有人守在门口。
祁泽屿攥了攥手,他一定要快些离开这里,先不说他绝对不能被作为人质,敌军一天后要重新发起进攻的消息他得带给赵念念才行。
一边想着,祁泽屿一边在这个货舱里转了一圈,循着自己对舰船熟悉的记忆,他搬开了一个木箱,果然看见了一个小窗。
祁泽屿心中一喜,在杂物箱中寻找了一圈,找到一个螺丝钉,将它打磨了一下后便开始拆起窗户来。
他一边拆着,一边时刻注意着门口的情况。
好在那些人以为他还昏迷着,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进来。
祁泽屿小心的将窗户拆卸下来,窗户很小,但好在他足够灵活,费了点力气也顺利爬了出去。
爬出去后,他来到的是另一个货舱。
祁泽屿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坐在门口等。
直到隔壁的门被打开,随即一声惊呼响起,之后便是杂乱的脚步中夹杂着声音:“那个男人跑了!”
等事态发展的足够混乱,祁泽屿一把拉开了门,趁着混乱之际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一路朝着甲板狂奔,只要顺利跑到甲板,拆下那里的救生圈跳进海里就有机会逃离!
祁泽屿一边在大脑里算着最佳路线,一边躲着敌军的视线,脑门已经渗出了冷汗。
好不容易跑出了舰船底部,祁泽屿望向了外面——
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
时间紧迫,他更加耽误不得,正要一鼓作气冲上去,忽地,他的面前却出现了一道敌军的身影!
祁泽屿的心跳猛地一滞,连忙靠着船壁试图隐藏自己的身形。
可似乎已经晚了。
“啪哒,啪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祁泽屿死死攥紧了手。
下一秒,一只手骤然抓紧了他!
第38章
这一刻,祁泽屿的心跳几乎直接骤停。
他浑身猛地一抖,闭紧了眼睛,一阵绝望涌上心头。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而耳边响起:“那边有人守着,跟我走。”
大脑似乎停止了一瞬运行,祁泽屿愣愣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冷静的眸子——
赵念念!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敌军的衣服?!
“赵……”
“不要说话。”
赵念念又轻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与此同时,另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祁泽屿的心再度提起,看着赵念念压了压帽檐,随即一群人大步走了过来,为首的看见祁泽屿,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随后望向赵念念。
他没看到赵念念的脸,于是扫了一眼她衣服上的名牌,赞赏道:“松田中士,你是在哪里抓到这名人质的?你立了大功!”
赵念念压低了声音:“不过是碰巧猜到了他想上甲板,所以我提前在这里等着了。”
她的一番敌国语言说的很标准,那人并没有起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很好!”
随后他转头,示意周围两名小兵重新把祁泽屿带回去。
“谁能想到这小子居然能跑!你们带他回去直接打断他的腿,重新绑起来!注意,别把他弄死了。”
阴狠的话在耳边响起,赵念念攥着祁泽屿的手收紧了些,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祁泽屿咬紧了唇,此时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假装害怕挣扎几下,打消那些人的疑心。
眼见那两名士兵领了令就要上前,赵念念忽地挡在了祁泽屿的面前。
见她做出这样异常的举动,为首的人眯了眯眼:“中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念念勾了勾嘴角,不慌不忙道:“这两个兵看着就笨手笨脚的,再加上这男人狡猾,到时候又让他跑了怎么办?”
“不如让我亲自带他过去,打断他的腿。”
她说着,言语中的阴狠不比那人少半分。
闻言,为首的人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那就按照中士说的办。”
说着,他喊那两名士兵:“你们去帮中士,放机灵点!”
就这样,赵念念看似粗暴的拽住正在挣扎的祁泽屿,朝着要重新关押他的地方走去。
而此刻的祁泽屿心中也满是担忧,只是他担忧的并非自己,而是赵念念。
身为塔台的指挥,如果她被发现,那些敌军是不可能让她活的。
赵念念就这样带着祁泽屿走着,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虎视眈眈的持枪士兵。
就在祁泽屿心神不宁时,他忽然感觉到赵念念挠了挠自己的手心。
下一秒,赵念念忽地出声:“蹲下!”
祁泽屿迅速照做,而赵念念猛地转身,直接让其中一名士兵丧失了行动能力,另一名士兵一惊,慌乱举枪射击。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便是一声闷哼,随即一只手拉住了祁泽屿:“快走!”
两人快速穿梭在船舱里,刚刚的枪声已经吸引了无数敌军过来,眼见敌军就要追来,情急之下,赵念念一把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带着祁泽屿冲了进去。
将门反锁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完全放松下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祁、祁泽屿?!”
祁泽屿一愣,猛地转过身去,竟看到了一个从未想到的人——
齐逸轩!
第39章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祁泽屿想明白,齐逸轩就已经大喊着扑到了赵念念的面前:“中士,你怎么带祁泽屿来这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就是那个害得你们死伤惨重的人,你快把他抓起来!”
听到这番话,祁泽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皱紧了眉,声音寒凉了下去,几乎有些咬牙切齿:“齐逸轩,你勾结了敌军?!”
齐逸轩当即反驳:“什么勾结!我的档案已经被下了重大处分,我还经历过劳改,我在那里根本就生存不下去了!”
“我过得这样惨,可你凭什么还活着!你知道吗?从我再次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希望你可以消失!”
说着,他紧紧抓着赵念念的衣服:“中士,你快把他绑起来,快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抓着的女人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齐逸轩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他百思不得其解,抬起头去,在看清赵念念脸的那一刻,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赵、念念?”
赵念念的面容沉的可怕,眼底的愠怒如同噬人的刀锋:“齐逸轩,你不仅残害同胞,还勾结、讨好敌军,你怎么敢?!”
齐逸轩浑身一抖,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不、不是的,这都是误会……”
赵念念冷笑一声:“我当初帮助你,是希望你能够为国做出贡献,没想到竟是一个祸害。”
她说着,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上了齐逸轩的脑袋。
齐逸轩被吓得涕泗横流:“念念,你不能杀我,我可是你的同胞啊……”
祁泽屿上前,按住了赵念念的手,随即冲她摇了摇头。
她的手上不该沾上同胞的血,更何况,他刚刚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
如果现在开枪,一定会被发现的。
被祁泽屿握住手,赵念念眼中的戾气才消散了几分。
同时,她也听到了有脚步声停在了外面,随即有人用不标准的国语开口问道:“齐逸轩,你有看到我们抓回来的人质还有松田中士吗?”
齐逸轩张了张嘴,那枪口再度抵上了他的头。
要求救的话连忙被他咽了下去:“没、没有。”
外面听到这话,转身便离开了。
祁泽屿皱紧了眉:“我们待在这里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当务之急要快些离开。”
赵念念沉了沉眼,走到门口,轻轻打开了一道缝,观察了片刻外面的动静后道:“我们现在立刻冲出去,直接到甲板……”
“救命!人质在我这里!”
齐逸轩忽地大喊,将赵念念的话堵住,纷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齐逸轩抱紧了自己:“抱歉念念,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只能这样做……”
赵念念额上青筋直跳,但现在也来不及做别的,拉住祁泽屿便朝外推去:“你先走!”
祁泽屿转过头:“你呢!”
赵念念背过身举起枪:“我会来的。”
看着她的背影,祁泽屿攥紧了手,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枪声不断响起,祁泽屿都不敢回头,迅速跑到甲板上解开了两个救生圈,抱紧它们在边缘等待。
枪声越来越近,终于,他看见赵念念出现在了视线之中,朝他快速奔来。
他连忙将救生圈递过去,可赵念念却只是将救生圈套在了他的身上:“快走。”
祁泽屿抓住了她:“你和我一起……”
赵念念一双眸子定定看着他:“我中弹了,就算走了也游不动了,他们会把我们抓回去的,这一次,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祁泽屿一愣,这才看见赵念念的肩膀正源源不断淌着血,而她刚刚跑过来的脚步也很踉跄……
“我在这里给你拖延时间,快走!”
说完,她忽地将祁泽屿推了下去。
在被推下去之前,祁泽屿看见她勾起了嘴角。
“泽屿,在你离开的这三年里,我总是会想,如果我从那场爆炸里把你救出来就好了。”
“三年前我无能为力,这一次,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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